(1)
七月的夜晚,酷暑难耐。偶尔刮过一阵风,带着农村特有的泥土的土腥气,扑到辣的身子上。空气中的灰尘裹住了可以透气的毛孔,每个人的衣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有座小火山在肆虐的燃烧着,五脏六腑都已经蒸熟,就差皮肉能冒出青烟来。恨不得立刻能跳进村前的河里扎个猛子,痛痛快快的洗一下,才能挨过这燥热的夜。
客人陆陆续续的回家了,几个小青年围着一张桌子打起了扑克,吆三喝四的声音非常的喧闹。
“别只顾着玩,吃点茶果啊。”傻根娘端过一个笸箩,里面放满了瓜子、花生和茶果,放到了桌子中央。
“婶啊,您老福气啊!”耳朵里夹着一根香烟的小幸福说道。
小幸福其实不幸福,上头三个姐姐,他是他爹娘跑到东北躲计划生育躲回来的。爹娘除了生孩子没有别的本事,生了四个孩子后,幸福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地里的活计根本干不了,家里光景非常凄凉。
因为是男孩,又是最小的一个,爹娘对小幸福百般疼爱。就算是家里只能勉强糊口,还是从牙缝里省出钱来,给小幸福买肉买点心。每次小幸福大口大口吃着肉和点心的时候,他那三个姐姐,都是呆呆的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宝贝弟弟吃,她们只能咽着唾沫,咬着手指,还不敢发出任何反抗的声音,否则,他爹一巴掌呼过来,吃不着东西不说,还要遭受皮肉之苦。
惯儿杀子,惯养多败儿。眨眼间孩子长大了,小幸福爹娘已经六十多的白发老人了。三个姐姐已经早早嫁人,娇生惯养的小幸福无一技之长,却又贪吃贪喝,游手好闲,都二十五的人了,留个披肩长发,打扮的流里流气的,成天在街上晃荡。
看见成天流着口水的傻根都能娶了漂亮的媳妇,小幸福在家里对着老人就是一通的骂。
“有你们这么不像样的爹娘嘛!”小幸福用梳子蘸着水,把留到脖子根的长发梳理的滑溜溜,就像是摸了一层花生油。
“看人家傻根爹和娘!人家住什么样的房子,过什么样的日子!”小幸福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大气不敢出的爹和娘,“人家个傻子儿子都能娶个好媳妇!你们也能叫爹和娘,除了吃和拉,除了等死还能干什么?”
小幸福顺手拿起脚边的一个破板凳,“砰”的一声扔到了院子里,老两口吓的站在门口直打哆嗦。
“我都二十五了,成了老光棍了!老东西,你们不死,我这辈子娶不了媳妇!”边说边往外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一脚把板凳踢了出去,板凳在院子里打了几个滚,在墙角停了下来。
“快吃饭了,儿子。”小幸福娘小心翼翼的朝着幸福说。
“我到傻根家吃好的!”小幸福回头瞪着娘,“有你们这样的爹娘,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我怎么就生在这样的家里!”
老两口抖抖索索呆呆的站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两行浑浊的眼泪流了下来。
(2)
忙活了一天的强子,浑身像是散了架子,真想一下躺在舒适的床上休息一会。可是满屋子杯盘狼藉,傻根爹早已经不胜酒力,躺在炕上打着呼噜睡过去了,傻根娘佝偻着腰,在昏暗的灯光下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强子,这只鸡炖好了都没动,给玉兰爹留出来的,你给端过去,让他趁热吃些吧。”玉兰娘端着一个盆,递给强子。“咱们这里的风俗,过门前三天不能见娘家人,本来想着开席就送过去,闹来闹去的忘了,玉兰他爹别再生气。”
“哎。”强子端过盆子,转过身对正在整理桌子的傻根娘说:“婶,你先歇歇吧,等我回来再收拾。”
“哎,哎,没事,没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回来好好休息会。”傻根娘疼爱的看着强子。
“叔!叔!”
强子到了一杯倒家,房门紧闭,没开灯,难道是早已经睡了?
大门没锁,轻轻推开门进去,强子一眼看到了倚在门框上打鼾的一杯倒。
“叔,叔?”强子一边叫一边晃着一杯倒,一杯倒顺着门框倒在地上,手里的酒顺势滑落下来,一杯倒的眼睛紧闭着,两个手来回摸索着,散发着满嘴酒气,嘟囔着,“酒呢?酒哪去了?”
“别在地上躺着啊。”强子把手里的盆放到桌子上,转身扶起一杯倒。“我婶让我送来的鸡,有空吃点吧。”
“强子啊!”一杯倒的舌头已经僵硬,说话含混不清,“你们好日子啊,还能吃鸡,我闺女找个好人家啊!”双腿已经不听他的使唤,想挪动步子,奈何两条腿直发软,一个趔趄又倒在地上。
“叔,你也不能老喝酒啊,玉兰不在家,得自己管自己啊!”强子弯腰扶起来,“喝酒伤身,生毛病了怎么办?”
“这辈子活在酒上,呵呵”,一杯倒瞪着被酒精烧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皱着眉头的强子。“你喝喝试试?喝上酒,要什么就来什么,不用忧不用愁。”
“那也不能这么个喝法啊,喝酒当饭吃,早晚得出毛病。”强子劝慰着。
“不喝酒,这老命立马就没了。”一杯倒晃悠着身子,仰起脖子,酒子早就空了,倒了一会,一滴进了嘴里,把手里的子扔了出去,“又没酒了,怎么这么不禁喝呢?”
“鸡放桌子了,叔你早点休息吧,家里一堆活呢。”强子把一杯倒搀扶在床上躺下,赶紧往回跑。
(3)
“傻根,傻根!”小幸福带着三个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