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临月城的时候,白芙蓉照例在神兵阁旁撑开摊子,正打算敲敲神兵阁的门,给葛大掌柜送一坛酒表表人情,谁知手还没碰到门板,红木门就嘎吱一声开了,葛天明那张阴阳脸带着金面具出现,阴森森道:
“不巧的很,白酒家,今日临月城闭城门早。”
“你啊,还是早点回去吧。”
白芙蓉一顿,手欲将酒塞给葛掌柜,面上八风不动道:
“噢?是吗,可是刚才进城没看到贴告示啊。”
葛天明阴阴一笑,不答反问:
“还是竹叶青?”
白芙蓉笑道:“新做的松花雕,还没面市呢,特地给您送来的。”
葛天明将要推开酒坛的手一顿,改作拍开泥封,扑鼻而来的青松之气闻得人想挺直腰杆,他嘴角一歪金面具外露出点真实笑容:
“算你小丫头还有点意思。”
“不糊弄人,你一介凡人,早早走,远远的别再来临月城。”
“这些日子你赚的不少了,守着落月镇一亩三分地,做人要知足。”
葛天明手蘸着酒在坛子蒙尘的表面写了几个字,白芙蓉倒着看,发觉是三个字。
“燕”“赵”“张”
白芙蓉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葛天明,葛天明不耐烦皱眉,又用指节敲了敲酒坛子。
酒液在他敲击下,发出哗啦声。
临月城竟真的关上了城门,就在白芙蓉和葛天明拉呱这一会,这下想走都走不脱了。
嘎吱一声,神兵阁关门不理事,白芙蓉若有所思的走回木屋前,发觉今天真是人流冷清,没几个人敢凑上前来买酒。
夕阳渐沉,天边金云转灰。
白福贵问她怎么回事,白芙蓉给他讲了葛天明方才的暗示。
白福贵皱眉:“难道葛掌柜的意思是说,嫌弃咱们给的酒少?”
才一会功夫就咱们了,看来白老大说他家这小子暴脾气心眼实真不是吹的,白芙蓉心想,摇摇头:
“福贵哥,你还记得临月城原来做酒最出名的两家是谁吗?”
白福贵神色一怔,“燕家还有赵家,招牌酒分别是银雪还有雨天青。”话说到此处,白福贵挑眉醒悟道:
“原来如此,白芙蓉,你戳到人家的痛处了。”
占人家的钱,人家不收拾你才怪。
白芙蓉面色不见慌张,反倒点点头道:
“最开始来临月城,我就想到会有这么一遭。”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罢了,这种事躲不过去。
白福贵想着他爹的描述,心中竟有一丝为白芙蓉不平。
这卖到临月城的竹叶青自然比不得酒市上展出的,浓度减淡不少,但是些许温养筋络的功效尚在,临月城如此多人吃了这竹叶青酒,受了白芙蓉的恩情,逢此时刻,也不见人冒头挡祸,实诚落月镇人白福贵心中颇为不屑。
白芙蓉一眼看透他的想法,笑嘻嘻道:
“无须如此,钱货两讫,并无恩情。”
白福贵嘀咕:“也就是你傻缺,真觉得对修炼有裨益的玩意儿是钱算得清……”
话语间,几个背剑的修士上前来买酒,白芙蓉语气温软的推辞银子道:
“谢谢几位客官的美意了。”
“今天有点私事不便,酒就当作送缘分了。”
几人相视而笑,为首那人着青衣留长髯,他放下银子,出声道:
“我们正是为白掌柜的私事而来。”
话落,几人齐齐抱拳:
“请让在下替白掌柜消灾。”
白芙蓉:“……”
白芙蓉蹙了蹙眉。
仙鹤从木屋里飞出来,落地化形评价道:
“知恩图报,算是个有脑子的。”
白福贵见李不咎出来脚一抖差点从暗袋抽剑,见他没有敌意,才勉强镇定神色道:
“您说的是。”
“不过从旁视角来说,这当真是浑水。”
“夺人钱财,如杀人双亲呢。”
李不咎抽出折扇,抚摸着扇骨上的玉坠子,冷声道:
“你懂什么。”
“瞧这些人的剑鞘上写的是什么?”
白福贵眯眼细看,竟是儒家圣言: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李不咎接着说:
“很明显,这是外头来的儒家修士。”
“剑修之剑,为其半身,你觉得能刻在剑修兵剑上的话,会是什么?”
白福贵沉默片刻,道:
“是他们修炼的道。”
李不咎点头,泛红的眼角透着说不出的冷厉,衬着白衣胜雪倒真是仙风道骨:
“受了恩情却不还,这可不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的真意。”
“白芙蓉这一遭,这几人若是不知则已,既知,怎可能不来。”
“不来,就等着道心不稳吧。”
白芙蓉心中却不这么想。
她纵然不似李不咎这般了解诸子百家的奥义,却眼神贼好,记性绝佳。
她百分百打包票,这几人绝绝对对没有买过她的酒。
但是李不咎的话同样不见错,那问题来了,这几人报的什么恩,报的谁的恩?
白芙蓉心中沉思,面上却挑不出错处地感谢了几位儒家修士,拉开桌子请几位白喝酒。
哗啦一声,酒液从坛口涌出,流入海碗,激起酒花打湿了桌面。
白芙蓉一怔。
她想起了方才葛天明葛掌柜的活命暗示,还有第三个字“张”。
张……是谁?
不待她细思完,冷刀磨矬子的声音从街角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