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醇捧着那本黑皮精装带金色书封的海子诗集,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
他的声音带着兴奋:“有一首美丽的诗我想分享给你,你要听吗?”
夏燃用拳头撑着眉心,自暴自弃地微微一笑:“来吧,念!”
安醇含羞带怯地将脸全都藏在了诗集后面,半晌,才用欢快的声音说: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等等!我有话要说。”夏燃突然打断了他。
安醇放下诗集,温笑着说:“你说。”
夏燃嘿嘿一笑,托着腮帮子扭头看他:“这诗什么意思,你先给我解释解释?”
安醇错愕地愣住了,感到不可思议:“你体会不到吗?”
夏燃点点头,再次自暴自弃:“我初中毕业就没上过学了,现在能想起来的诗就一首,‘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比这诗档次高的就听不懂了,你念了也是白念。不过我跟你说哈,你嫂子,不不,你哥看上那人,算了,我他妈在说什么。”
她再次用拳头抵住了额头,看起来像个陷入沉思的思想者。
安醇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是诗吗,但一想夏燃就记得这首诗,应该不是假的吧。于是他只好强迫自己在记忆迷宫里抹去两句话的原始备注,用加粗倾斜带下划线的格式重新给它定义成诗。
他想了想,很快被另一个关键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他戳戳夏燃的肩膀,带着一点犹疑问:“你只上完了初中?”
夏燃点点头。
安醇的表情一点点变亮了。
他忽然拉住了夏燃的手,激动地说:“怪不得我看你投缘。我小学还没毕业呢,你只比我高几年级。”
夏燃坚决地抽回了手,心道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不过你怎么小学还没毕业呢?
不过看安醇这么高兴,她也不好意思说别的,只好干巴巴地敷衍了一句:“看来咱俩有缘呐!”
安醇却没什么顾忌地继续追问:“你为什么只上了初中?我听哥哥说,现在外面都是大学生,你怎么不上大学呢?”
夏燃:……p
安醇放下诗集,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儿,像个碎嘴的鸭子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上个大学?”
夏燃舒了一口气,这才像那个她认识的安醇嘛!
不过……
夏燃忍无可忍地拿起书在他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骂道:“关心你的粮食和蔬菜吧,你管我考不考大学!你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凭什么劝我考大学!”
安醇还想再说什么,夏燃立刻口无遮拦地甩出一串话堵住他的嘴:“我没上大学也知道粮食和蔬菜多少钱一斤,上完初中算数就够用了。你知道粮食和蔬菜怎么卖吗?小兔崽子,还教训我。”
安醇一本正经地说:“家里用的东西都是哥哥买的,以前李阿姨帮我们买,我没问过。只要我问他们,马上就知道了。”
夏燃:“哦,你真厉害,给你鼓个掌好不好?”
安醇谦虚地摆摆手:“没有,这个很简单的。难的是高中课本上的东西,不容易理解,我当时看了好久,还让哥哥讲了讲,才看得懂。”
夏燃:“……你不是小学没毕业吗?”
安醇:“以前很无聊,就找了初中高中的教材来打发时间,有了基础后大学的教材也可以看了。”
夏燃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干笑两声:“你打发时间的方式,还挺特殊,呵呵。你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干吗?比如出门骑个车子?”
安醇看了她一眼,忽然垂下头,扯着毛衣上的一个线头,用食指绕了两圈,动作还蛮纯熟。不过怎么越看越像小姑娘拿手指绕头发的动作呢?
安醇玩了一会儿后,又从地毯上找到了乐子。
他拔下一撮绒毛,放到手心里往空中吹,一下又一下。
夏燃不动如山地盯着他,他只好扭过头,专心致志地扣墙皮,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哼了什么歌,还挺抑扬顿挫的。
三分钟过去了,安醇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甚至不愿意正面看夏燃。
夏燃搓搓手,把住他的肩膀强行把他掰回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就跟我说,你想不想骑车子?带电的那种,骑的很快。”
安醇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小声地说:“想,可是哥哥不让我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