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安德从兜里摸出了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说话这会功夫,地上已经扔了四个烟蒂。
夏燃痛苦万分地沉醉在烟雾中,几次想从他手中夺下烟猛吸几口,但一想起奶奶的嘱托,忍得手都快抽筋了。
安德的叙说告一段落,侧头一看夏燃灰败的脸,和盯着他手中烟的滚烫眼神,把因为让她吸二手烟而感到抱歉的话咽了回去。
他迟疑地摸出了另一根烟,递了过去。
妈的,要命!我不要!
夏燃心里怒吼着,接过了烟,颤抖地递到嘴边,安德忽然说了一句要命的话。
“我们相依为命,但其实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夏燃的手顿在半空中,怨恨地看着无知无觉地沉浸在回忆海洋中的傻大款,恨不得用烟点了他的头发。
安德吐出一大团烟,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了,但是能听出他的声音很愉快。
“带孩子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半夜哭起来的时候,你会恨不得揍他一拳,他对你笑的时候,你会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你能理解吗,夏燃?”
“我他妈的……没生过孩子,也没带过。”
夏燃无助地摇摇头,将烟放到面前,继续吸二手烟。
安德不以为杵地继续喷云吐雾。敬往事一支烟,恩恩怨怨全看淡。
他自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想起那些事来,心情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或许是因为有人温暖了他本应孤独的岁月吧。
安德说:“安醇的婴儿床就放在我的屋子里,我放心不下别人,就自己照顾他,除非我要去上学,才把他托付给保姆。哦对了,原来那个保姆我让我爸辞了,我自己从招工的地方找了一个回来。我爸问我为什么,我说她虐待安醇,我爸什么都没说就辞了她,从那以后,他终于肯在回家的时候好好看我几眼了。”
“安醇吃饱喝足了以后,会特别乖,就像是知道自己不该哭闹一样。我在书桌旁做习题,他就在一边睡觉,要不自己玩拨浪鼓。幸好初中的课程并不难,我虽然要照顾他,但没耽误考高中,只是考上高中就不能中午回家了。”
“那几年过得真快,每天都见他,也能发现他逐渐长大。他开口说话了,第一次叫人喊的就是‘哥’”安德一脸得意之色,“他学会走路了,从床边走到我面前,忽然抱住我的腿。他也越来越能体会到身边人对他的态度,变得敏感又脆弱。”
夏燃手里的烟烧到了尽头,无奈地扔到地上,长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感叹道:“原来从小就这样啊。”
安德点点头,又说:“后来我准备高考,安醇知道我三个月都不回来,泪眼汪汪地扒在门口看我收拾箱子,却不说要我留下的话。要走的人是根本留不住的,他从小就知道。”
“达茜早上要出门的时候,安醇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趴在门口看她梳妆打扮,也是一言不发,直到她视若无睹地离开。一次一次的期望,一次一次的失望,我以为他会跟我一样,慢慢疏远了自己的父母,可是他没有。他就像个没有记忆的鱼,失落一会儿,第二天还是会等会盼,希望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能正眼看他一次,对他说几句话,要是再抱抱他就更好了。”
“除了我,他们都没抱过他。他有一次半夜起来,看到我还在看书,就过来问我,‘哥,爸爸妈妈是不是都不喜欢我?’。我只能说,‘他们不喜欢对方而已。哥哥喜欢你。’”
安德的眉头紧紧地锁住了,夹着烟的手指微微发抖。
透过袅袅升腾的烟雾,他似乎看到了幼年的安醇埋在他怀里的样子,小小的身体裹在柔软的睡衣中,肩头一抽一抽地颤抖。他轻轻地抚摸着安醇的头发,亲亲他的额头,哄他上床睡觉。
安德双目骤然发酸,视线随之模糊。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后来安德高考结束,安醇早早等在学校门口,一见到安德出现,就飞跑着冲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蹭来蹭去,最后更是把整个身子都糊在他腿上,像个人形挂件随着他走来走去,半天都没撒手。
安德的同学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肉团子,纷纷称奇,特别女同学一见到安醇的脸,个个母性大发,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还想亲他。安德冷着脸把安醇抱了起来,招呼都没打就带着安醇上了车。安醇将脸埋在他肩头,全程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安德想远走高飞的梦想,因为安醇的出现变成了双份。他想以后带着弟弟一起离开这个家,可现在弟弟明摆着没法走,他也只好妥协了,报考了本地的大学,这样就能继续陪着安醇长大。
兄弟俩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安德带着安醇到处玩,假期结束后,安醇的小脸都黑了一度,衬得一口乳牙白如扇贝,眼睛里也终于有了点别样的光彩,只是仍不爱说话,对外人一概腼腆羞涩,只有对着他才会露出笑脸。
假期结束后,安德不得不收拾行囊,迈进了大学的校门。
步入社会的试验,就在此时发生。怀着对父亲的反叛和试图把握命运的决心,让安德不甘心平庸地度过大学,他嘴里咬牙心里憋劲地想做出一番成就来,让父亲刮目相看。于是他越来越忙,曾经一度一个月没回家,去研究他自以为伟大的生意经。
直到家里保姆一个电话打来,着急忙慌地用浓重的方言说:“他哥,你弟弟发烧了,家里没人在,你快回来吧!”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