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威严的视线扫过安醇不解又茫然的脸,在察觉到自己的心有点发软的时候,马上慌慌张张地一拍桌子,大喊一声:”还有完没完了!“
拍桌子的巨响把夏燃自己也吓了一跳,手心隐隐发痛,通红一片,可是她还要保持着气势继续训道:“人家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你一个小屁孩插什么手。还想见胡清波,想得美!只要我夏燃在一天,我就拦着你不让你找他麻烦。你最好在我发火前赶紧回家去!”
安醇抿着嘴,缩着肩膀,畏畏缩缩地看着她。
夏燃腰杆一挺,下巴一扬,睥睨地看着安醇,寸土不让。
半晌,安醇眼中的水光消失了,眼神如同抹了一把灰,透着一股被伤透了的失望。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弯着腰,给夏燃鞠了一个躬。
夏燃受此大礼,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像铜铃,安醇却不再看她,万念俱灰地推开桌子,低着头往外走。
裤腿上还带着夏燃的脚印。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大红的毛衣,高高的身体有点驼背,慢吞吞地走过一个又一个结伴而来欢笑交谈的人,背影竟十分萧瑟。
夏燃的心里咯噔一声,手摸到座位上寻找他的外套,心想起码送他回去,别让他冻着了,可是一摸却摸了一个空。
她烦乱的视线在安醇的座位上扫了一个遍,安醇除了在沙发上留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屁股印外,别的什么都没了。
说起来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来如风去无踪。
夏燃直勾勾地看着安醇离去的身影,一步,两步,拐过一张半圆形沙发座,经过门口花架上两盆翠绿优美的绿萝,他就要走出去了。
他拉开门,碰响了门上悬挂的紫色风铃,夏燃一咬牙,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赶在安醇侧身出门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的手顺着他的胳膊一路攀岩而上,熟练的绕过他的后背,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搂住了他另一侧的胳膊。
安醇的后背立刻僵硬如石板,鸡皮疙瘩着了瘟疫一般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脚下像是坠了两块千斤坠,竟然一步也迈不开了。
夏燃却像是来到了自己的主场,刚刚被安醇的背影惊出来的不安和愧疚全都一扫而光,游刃有余地捏了捏安醇的肩头,胳膊一带,两人就这么相亲相爱勾肩搭背地出了门。
就好像他们约好了要离开这里,而不是不欢而散。
夏燃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说你两句还生气了,怎么脾气这么大,我看就是惯得。“
然而她马上打了自己的脸——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在安醇战栗的肩膀上,继续半推半拉地带着他往前走。
她如此言行不一,让安醇十分茫然,无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想法。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对安醇没有恶意。
他惊讶地看着身上突然多出来的衣服,感觉自己身上全都是夏燃的气息和味道,心里似乎炸开了一朵硕大无比的烟花,巨大的响声和炫目的花型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耳晕目眩,无法自拔。
可是就在同时,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幽深角落里,却有另一股力量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它带来了截然不同的体验,阴冷,潮湿,像是爬行动物的亲吻,森森然地印刻在脆弱的心房中。
安醇被两种力量搅得难受至极,全身生理性地颤抖起来。
他艰难地看了夏燃一眼,希望她把衣服拿走,可是夏燃还以为他快被冻坏了,反而将衣服裹得更紧。
她责备的目光落在安醇紧蹙的眉头上,在上面落下一指,戳得安醇退后了两步,险些摔倒,衣服便从肩头滑落了。
安醇像是从笼中解放的鸟,立刻大口的呼吸着,口中呼出团团白气,仰头望天,可仍然觉得氧气不够用。
他在夏燃惊讶的目光下,蹲下了身子,却立刻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熟悉的窒息感在一瞬间吞没了他,就像有一只隐形的大手握住了他细细的脖子。
稍后,他感觉后背落在了一个怀抱里,可眼前一片黑暗,偶尔睁开眼睛,却立刻被闪闪的霓虹逼退,只好死死地闭着眼睛,自虐似的感受着胸腔里快要爆炸的憋闷感。
“安醇!卧槽,别闹了,快起来!”
夏燃惊惶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有哮喘吗?说话啊!”
安醇只是闭着眼睛,艰难地呼吸着,脸憋得通红。
夏燃气急败坏地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朝自己脸上砸一拳,打死这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王八蛋。
安德都说了要顺着安醇,不要刺激他,可她呢!三言两语就要把人逼死!
可现在拳头还有更重要的用武之地,她只好生生地忍住了,一把捞起安醇,就要往医院跑。
可是医院在哪里呢?
伟大的外卖员夏燃原地转了两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贴在她脑海里的城市地图离奇失踪,好像有个不要脸的小偷趁着她慌乱的时候,钻进她的脑袋里,把地图撕下来偷走了。
夏燃肩膀被安醇的体重坠得发疼,往前跑出几步后突然飚出了脏话:“这他妈的地图呢!我地图呢!医院在哪里?草......”
恰巧路过的两个小妹妹当即被她吼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夏燃像个疯子一样甩了甩头,大喊了一声:“啊!”
众人纷纷侧目,万幸现在是新社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