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住了两日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季三少爷原来是季三小姐的事实,看到一身姑娘打扮的季燃,他惊的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指着季燃道:“你-你-你-”
季燃噗嗤一笑,敛衽行礼道:“拜见华阳兄”。
顾朝先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围着季燃前后转了好几圈,似乎终于确认了这不是个玩笑,捶胸顿足,跑到季涯房门口大喊道:“季有涯,你这个骗人精,真是坑死我也!”顿时满院人哄堂大笑。
好在这里是庄户之家,季燃也未及笄,还没有那么多男女大妨的讲究,而且季燃不管是个小哥儿还是个小姑娘都是一样大大方方,并没有什么扭扭捏捏、缩手缩脚的模样,顾朝也性情豁达,视俗礼如浮云,没过多久也就适应了这个事实,对着季燃,随心情季小弟季小妹季燃儿什么的的乱叫一气。
江城强征民夫一事,虽然官差们被吓跑后不曾再来过,季涯还是决定去一趟江城,陪顾朝游玩访友,顺便打探消息,季燃听到后也坚持要同去,想亲眼看看自己的计策到底收效如何,季涯从不拘着妹妹,当即应允了。
这一日,三人带着杜白和顾朝的两个随从,往江城去了。
“季小弟的马骑得很俊嘛!”顾朝见季燃今日一身男装,策马前行,不松不紧的拽着缰绳,神态没有丝毫慌乱,显然是一副骑惯了的样子,与金陵城里的女眷们大不相同,开口赞道。
听到顾朝说话,季燃道:“多谢夸奖,二哥、顾大哥,要不要跟我比赛一场?”
顾朝也被她激起玩儿性:“好啊,那为兄可就不客气了,现在--开始”话音未落,便策马奔驰出去。
“你作弊”季燃也急忙追了上去,
季涯看他俩人衣袂飞扬,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答应陪你们疯”,干脆下马,嘱咐从人原地休息,等这两人渐渐不见了影子,杜白突然问道:“顾公子和燃姑娘可认识去江城的路吗?”
“反正时间还早,他们找得到”季涯答道。
“找得到什么?”杜白疑惑道。
“找得到--我们啊”季涯拉长了声音道。
“……”杜白沉默。
如季涯所料,顾朝、季燃二人终于在偏离路线不久后及时地察觉了自己路痴的本质,原路返回,找到了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季涯,季燃瞬间苦了脸道:“二哥就喜欢欺负人!”
季涯云淡风轻的一笑,招呼大家说:“那也得有傻子能让我欺负才行啊,走吧,该启程了。”
顾朝二人做了蠢事,只得无奈接下了傻子的名号,接下来众人说说笑笑,一路顺利,正午时分,一行人抵达了江城。
季涯曾在江城名士范则门下听讲,范则字逸度,本是北方名士,博学鸿儒,才名传扬天下,中原战事四起,也举家南渡,其间颇经波折离乱,他对时局心灰意冷,遂在江城设坛讲学,愿得天下英才而教之,十多年过去,已经桃李满天下,范则也成为江南文坛的一代宗师,季涯正是他的得意门生,因此此番三人到江城后,也先到范先生处拜见。
范则是个面容清隽的中年人,举动间一派名士风范,他与季家长辈本就相识,两家算是通家之好,因此也早就认识季燃,季涯又向他介绍了顾朝,互相行礼已毕,分宾主落座。
范先生道:“有涯此去游历,时逾数月,可有什么新鲜见闻吗?”
季涯长叹答道:“学生所见,无论江南江北,百姓皆疲于奔命,权贵或征名逐利,或醉生梦死,多是些旧闻,怕是难入先生之耳……只是学生所居的下溪村,倒是有些新闻。”
范先生闻言先是闭目若有所思,随后问道:“可是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张家征地一事?”
听到这里,一直安安静静的顾朝突然插嘴道:“张家,可是金陵城那个张家?不是征丁吗,如何又成了征地?”
范先生声音微露不屑,似是对此事很是厌恶“楚国又有几个张家,自然是那金陵张氏,前不久新任的江城县令可不就是张氏之人,也不知从哪里篡改了些地契,江城方圆百里都成了他张氏的祖产,兴师动众的四处抓人,说是这些百姓私自耕种了张氏的土地,威逼良民卖身成他家的佃户,这才肯放人呢!”
顾朝听完,脸色大变,很是义愤填膺:“楚王早有谕令,如今人口锐减,土地荒芜甚多,凡有撂荒之地,本地百姓及北方难民皆可自行开垦耕种,只要缴纳赋税,其余收成尽归其所有,张氏此举,公然视政令于无物,视百姓如犬马,真是无法无天,丢尽我江南世族的脸面。”
范先生冷笑:“所幸江南世族还有些要脸面的人,早几日有人把此事捅到了上官面前,把这位张县令调职了事,这才消停了些,可怜那些被抓的农户,白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顾朝似是没听出范先生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嘿嘿一笑:“这么说燃儿做的这件事真是大快人心,帮大伙儿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啊。”
范则转头看向季燃:“哦?燃儿这小丫头又做了什么?”
季燃一向有些怕这位严肃正经的范先生,生怕他又要教训自己些女子需恪守的德言容功等物,忙连连挥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看不过眼,说了几句而已。”说完拼命地朝顾朝使眼色,示意他别再乱说话。
好在顾朝似乎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一下变得聪明起来,接下来只和范先生、季涯聊些经史学问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