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哪里能够不低头?这话是说给周芳华听,也是说给周清华自己听。
那日和崔成远不欢而散之后,周清华就想清楚了——既然已经下了决心,那就只能咬着牙往下走。就算是没有路了,也要走出一条路来。从某一角度来说,去东都,未尝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机遇。
在这里,很多女人穷其一生都不曾离开过京城,而崔成远却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扇大门,将更加宽广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大概,对于崔成远来说,他需要的妻子也不仅仅只会相夫教子,他要的是一个可以与他站在一起的人,与他一起分享他所看到的的世界。
周清华暗暗地给自己打了下气——去东都也不错,听说东都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很多人这辈子想去也去不了呢。再者,她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姐姐的背后。
等到出阁那日,周清华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险些被那辣手绞面的喜娘给绞没了。好容易咬着牙熬过那疼,脸上又涂上香膏,一张脸白的简直像是被粉刷过的墙壁。难不成是害怕新娘长得太丑被退货吗?周清华默默腹诽。不过,这香膏好歹也遮住了周清华熬夜睡不着后的黑眼圈。
不等周清华轻松一会儿,接下来又要装扮又要听那些妇人的吉祥话,头昏脑涨间就被碧珠灌了一口汤水,腹中温热,好歹是缓过气来。
拂绿的眼里颇有些担忧,小小声的问道:“秀,要不含片参片吧?”她家秀这样“柔弱”真能撑得下去吗?
周清华有气无力的接过参片,闭了闭眼叹气道:“行了,走吧。”
虽然外面围了周礼乐等一众的周家兄弟,再加上几个周家女婿,称得上是阵容庞大,但早就被崔成远这家伙一股脑的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新娘和新郎一起拜别长辈了。
周老夫人换了华丽的正装坐在最上面,周正声和小李氏亦是一脸欣慰的端坐在上首。
周清华被人领着走到一身红色喜服的崔成远身边,跟着一起躬身向上边的长辈叩首拜别。周正声早早已经嫁过两个女儿,业务纯熟的含着眼泪,把那套说辞换汤不换料的重新装饰了一遍,浑然一副中国好爸爸的样子。
便是小李氏也是微微红了眼圈,紧紧的握了握周清华的手。
周清华头上还有红盖头,看不清堂上情景,只是此时被人引着出门,垂眼看着门槛,她忽然心生不舍。
诚然,她在周家总会遇上许多不好的事情。偏心到没心肝,非得要她装乖乖女的周正声;精明到近乎冷酷,几乎没见过几面的祖母;斤斤计较、自私讨人厌的庶姐;甚至还有小李氏那带着算计的好和周雅华若有若无的小心机。
可是,在这里,她也有过许多很好很好的时光和岁月。周正声也曾像是父亲一样教她书法,和她说话;祖母也曾拨出珍宝古董给她,甚至还拿出体己替她添妆;周芳华也曾和她一起齐心协力筹备周老夫人的寿宴;小李氏也曾真心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周雅华也曾像是个乖巧的妹妹一样体贴她。
回想起来,那些悠长闲适的时光就像是隽美的画卷,徐徐的展开来的时候,就让人心生流连。那些好总是比坏更要令人印象深刻,叫人心生感激。
周清华眼中酸楚,就像是砂子硌到眼,忍不住落了眼泪。
崔成远一直小心着周清华的情绪,见到她落泪,忽然怔了怔,就像是电脑遇见病毒一样卡了一下。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低低和她说话:“别怕。”
很多话就像是卡住了一样,在他舌尖转了转,到底没出口。他只能这样出于那难得的真心的和她说上一句:“别怕。”
只可惜,周清华就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立马就撇开了他的手。
虽然看不到崔成远的表情,周清华倒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一下——甩开人家的手当然是自然反应,但是这种时候,好像略有点不给人面子,崔成远这家伙不会有什么小心眼的报复行为吧?
这种纠结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周清华的红盖头被掀开。
她坐在床上,有些不适应的仰头去看站在她跟前的崔成远——她法律上的丈夫,第一次不自觉的有些小忐忑。
崔成远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对于男人来说,红色是很挑人的颜色。可是崔成远却有一种压倒一切颜色的气质,被那鲜艳的红色映衬着,他的五官就像是笼着一层火光,有一种叫人全身发热的灼人,如用温火烤着心尖,情火仿佛由之起。
周清华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他,带着一种认命一般的认真,慢慢的就听到了自己胸腔里面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样,传到耳便却是如闻钟鼓。
合卺酒盛在高足玉杯中,酒液在杯中微微晃荡,映着微微的灯光。周清华很上道的喝了一口然后再和崔成远换着杯子喝,只觉得嘴里更是干渴起来,像是有一小团火在喉中烧着。
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很坑爹的出了一会儿神,她想起前世不知从哪里听到的话“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崔成远这种美色,在现代的话,说不准还真有很多脑残花痴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泡一泡呢?他的英俊就像是那一把永远都不会折断的剑,无论是什么样的鞘,什么样的背景,都不能掩去它的锋利——见血封喉。
因为出了一会儿神,等到丫鬟们捧着合卺酒杯和脱下来的礼服外衣出门的时候,周清华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