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律接过佟安枝手上的碟子,放在茶几上,回了个淡淡的笑。
“她是安枝,冀安伯府的小姐,我们定过亲了。”
裴元书看着这两人的亲密,视线落在宗律如沐春风的脸庞上,见他嘴角边还噙着浅笑,他和宗律认识多年,自然能看得出他对这个小姑娘怕还是有几分喜欢的。
自那个人以后,他从未见过这小子对哪个姑娘上心过,他也知道国公府的老夫人为此伤透脑筋,这整个京城还待字闺中的贵女小姐只怕都已经相看过了,可唯独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再瞧得上眼。
这么想着,他突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宽容了一些,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到底听去了多少,可宗律他既然早就知道,这几年他坐镇内阁,并没有收到对他不利的传言,想来宗律还是顾忌两人过去的情分的。
罢了,既然他难得喜欢上一个小姑娘,就给他留着吧。
裴元书看着这两个人,又看向茶几上那一碟生花生,眸光顿了一下。
佟安枝怔怔的望着这个男人,直到他起身,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埋下了头。
裴元书抬脚往外走,带刀护卫跟在身后,他的脚刚刚跨出去,突然停下,“阿律,是我对不住她。”
佟安枝心头一颤,呆呆的望着男人消失在门口,直到被抓的手紧的发疼,她才回过神,对上宗律眼里的气恼,她从他手里抽出手,往旁边挪了两步。
宗律望着她的疏离和冷淡,心头的一把火很快被凉水浇灭。
“听到了多少?”他极力的冷静,脸色放缓。
佟安枝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缓缓抬起头,“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宗律沉默了下来。
佟安枝想笑,可嘴角刚刚一咧,眼泪便簌簌的往下掉,她转身便跑了出去。
她自以为和公子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他们是世上最亲的人,哪怕公子早已经心里有人了,可她在他心里应该是不一样的,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公子的别有用心,她的自欺欺人而已。
佟安枝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被褥里,脑海中浮现过往的种种。
她和裴元书成亲没多久,那个所谓的父皇就撒手人寰了,那个时候对于沈青红,她心里是有愧疚的,可这些在繁忙的朝事,和赵传的哭声中很快被忘在了脑后,裴元书即使心有所属,可做了她的驸马后,还是很尽职的。
不论朝事还是日常生活中的琐碎,他都替她处理的很好。
她的小日子一直不准,成亲一年多肚子都没有动静,宫里宫外也都有些闲言碎语,谁都知道当年裴元书和沈青红是一对璧人,即使裴元书待她再好,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畏惧皇权,是被她逼迫的。
那个时候她是理亏的,可久而久之,她心里还是很介意,尤其是沈青红一直未嫁人,她知道沈青红心里一直装着裴元书,而裴元书是个重情的,她才迫切的想怀上一个孩子,有了孩子的牵绊,她和裴元书才能算是真正的夫妻。
为了怀上孩子,她每日都要喝那些苦涩的药汁,导致她开始厌食,人一度消瘦,那次一向脾气温和,待她纵容的男人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让人将那些药都给倒了,甚至还搬出了她的屋子,两人第一次冷战,最后是她主动反省自己,去认了错,又闹又折腾,再三保证,才让人搬了回来。
她的厌食症在裴元书亲自下厨照料下,慢慢痊愈了,两人的感情也在时间的积累中有了进一步的加深,大概知道她的心病,这个男人有时会顾忌她,不再去理会和沈青红有关的事情,还会逗笑她,过节的时候,两人还会腾出时间出宫去看花灯,天气冷的时候,晚上他会给她捂脚……
他对她真的很好,什么都是亲力亲为,有时夜深人静之时,她醒来望着枕边之人,她觉得这个人的眉眼怎么会这么好看,而这一生何其有幸,他是她的驸马,是她的丈夫。
她每一天都过得好满足,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边关那边战事吃紧,他在她身边,她也觉得安心。
后来太医又进宫给她看诊了一次,告诉她,她的身子已经大好,可以准备受孕之事了,那日除夕,她就坐在宫里,脑海中憧憬着以后的日子,她想,这辈子还差一个孩子就圆满了,而老天从来对她都是厚爱的。
最后她被赵传端来的那碗莲子羹给毒死了,一直到入了皇陵,她都没有再见到裴元书一面。
他说对不住她,难道是他杀了她?
现在的裴元书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那番话,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他是那样满心城府的人,那眉目明明还是过去那个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
“你这是想为了他再死一次?”
佟安枝的身子一顿,擦了擦眼睛,缓缓抬起头望向身后,屋子里此时光线昏暗,不远处立着一个影子,她抿了抿嘴:“你来做什么?”
宗律抬脚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老太太听说你没吃饭,去我那将我臭骂了一顿,让我过来哄好你,你不吃饭,让我今天也别吃了。”
这……
佟安枝蓦地听到这样一番话,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但是这还真是老太太会做的事情,她记得她还是赵九的时候,和宗律爬上果树,结果被树枝勾了脚,老太太当即抄起了拐棍撵着宗律满院子里跑。
想到那个时候,佟安枝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笑出了声。
“活该。”
宗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