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着看好戏的,远不止刘氏这一族的匈奴人。
外宫城青阳门一带,有一连串的朝廷官邸。东海王司马越背着手,在大门口悠然的看那街上人们匆匆忙忙,来来往往。
王导辞别了嵇绍,打马从门前过。
见到司马越,跃下马来见礼。
东海王背着手笑道:“茂弘很有空啊。这般时节,王司空(王戎)不抓你充军吗?”
王导道:“不巧,堂祖父抱恙。多日不上朝了。”
司马越微微一笑。
王导也反问道:“这般时节,王爷没被抓去充军吗?”
司马越道:“不巧。我也微恙在身。从东海远来,路上受了寒气,这腿总是疼痛,骑不得马,只好在这里站一站罢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这当口,刘章秀却托人来三泉,捎给羊献容一封书信。
羊献容有些惊讶。
借着月光展开信,刘章秀的字龙飞凤舞。
他亲亲切切地称呼着献容妹妹。
他写道,他已辞别父母去投军。地点就是张奋所在的邙山大营。
此去虽然就在邙山,可是一入军营,便是军身。加上局势难测,未必以后再能同过去一样时时见面了。两家自幼相交,一直和羊忱、献容如同兄弟姐妹一般相处。他自己是个粗人。从来都把献容看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只希望她日后能平安顺遂。又提到玲珑,说这个亲妹妹虽然心地善良,可是太过单纯,这性格日后只怕要受挫折磨难,他身在军营就不能时时看顾她了,嘱咐献容替他照顾着些个。
羊献容心里有些伤感,又有一点点的惭愧。
在她的印象里,刘章秀从小就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或是伴在玲珑身边,或是跟在羊忱的身后,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咧着大嘴笑嘻嘻的,晒的黑乎乎的,经常一身尘土,或是牵着他的大青马,那时候还是小青马,一身的草味马味。及至年纪渐长,她因为刘母的心意觉得有些别扭,和刘章秀刻意保持着距离。甚至有时候还躲着他,不肯和他多说话。
也许是太熟悉了,是以从来她都没认真的去想过,去看待过他。即便是那日给他们做送别宴,他也向她告辞,她实在也没太放在心上。
想不到刘章秀看上去粗拉拉的表面,内心却有这样细腻和深沉的一面,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而且还这样的光明磊落。
但愿章秀哥这次投军,能平安归来。
现在父兄都在洛阳城里,这里虽然有伯父母和外祖一家人,可她还是满心的不安和离绪。
素玉端着点心进来。见她捏着封书子有些感伤,关心地问道:“怎么?收到了姑父的家书了?”
献容摇摇头。
“是刘家的三哥。。。就是玲珑的三哥,你见过的。”
素玉恍然,笑道:“他竟大老远的把信送到三泉了。”
羊献容没有接茬。她和刘章秀心里都视对方如兄妹一般,不过素玉未必这样理解。
素玉坐下来,拿了点心给她:“尝尝看,我做的萝卜糕。你在这里愁闷也是无用。不如学学我。我父母还远在襄阳呢,若像你这般,我父母岂不是要急死了。”
献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过是闲操心罢了。如今除了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所以时间难过。”
素玉点头:“等过了这要紧的时候,一稳定下来,我便和婶母回襄阳去了。”
羊献容惊讶。
“你。。。不打算在洛阳多待一阵子吗?”
素玉抿了抿嘴角。
“二妹,”她用了亲戚间的称呼叫着献容,“我和你说心里话吧?你也知道我此来,是堂伯祖母点名让我来的吧?”
献容一怔,点点头。
素玉饮了口茶。“二妹。我看得出来,那个刘玲珑。。。?”她这回对羊忱,也用了亲戚间的称呼。
献容的脸腾的涨红起来。
素玉怎么这样聪明?
还是玲珑太明显了?
抑或那天晚上她出来醒酒的时候,玲珑和素玉说了什么?
她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素玉看献容这样的表情,笑起来。
“真是个傻妹妹。”又收拢了笑意到:“其实是我自己看出来的。玲珑是个直率的性子。人也很单纯善良。她可没说一个字,也没因此挤兑我。可她和我比酒,我就明白了。”
“所以,你就要回去襄阳吗?那你和你的父母如何说,还有我的外祖母那里,怎么办呢?”
素玉这样玲珑剔透的心肠,献容有些不舍。
即使她不想素玉越过玲珑做她的二嫂,可是如果能留下来做姐妹多好啊。
可这样想,不免有些自私了吧?
素玉放下了茶,带着一点自豪说道:“我的父亲通情达理,本就是让我来洛杨长长见识的。只要我说不肯,他如何会逼我做什么事。外祖那里,献容,看你的喽。”她带着点调皮的挤挤眼睛。
素玉还真是个磊落的人。
她忍不住拉住素玉的手摇了摇,“素玉,谢谢你。你这样好,玲珑知道了会感动的哭出来的。”
素玉损她:“看看,玲珑还没进门呢,你就先替人家谢我了?”
羊献容不好意思的笑了。
素玉正容道:“不过,献容,我却替玲珑有些担心。你可不要怪我失礼。——我总觉得二表哥的心,没落在玲珑的身上,还飘着呢?”
这一点,就算羊献容一个还没开化的小丫头,其实也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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