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再来五斤牛肉。”一个浑厚的女音在堂中响起,震得这茅草屋都抖了三抖。
“女侠,没,没有了。”店小二慌张地摆了摆手。
“胡说,我戚海花还没有吃饱,怎么就没有了。”
“真的,最后两斤都切给那位公子了。”小二小心翼翼答道。
店里东北角坐着的两人,朱夜抬头看了一眼,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一位膀大腰圆的女子,披着一头黑得发油的头发,双髻梳得整整齐齐。她穿着一身面料上好的绿色镶花边衣裳,脸上却赘肉横生,双眼被挤得就剩下一条缝。两只小巧的绣花红鞋倒是扎眼,只怕是撑不住那一副双人长凳都容不下的身躯。
另一张凳子上,坐着一位背对着他们的瘦弱男子,头发稀黄,也乱糟糟地也挽了个髻。身上的衣服很是特别,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就连靴子也一黑一白搭配得刚刚好。
那唤作戚海花的肥胖女子正也瞪着他,准确地说是瞪着他手上的糕点。
朱夜见她挪动着庞大的身躯往这边过来,忙将拿在手上的塞在了嘴里,这馋嘴的肥婆,恐怕是要用抢的。
戚海花也不理会林月白和苏止,挪到朱夜身边,抛了个媚眼,顺走了那包糕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还不依不饶道:“这位小哥哥,赏奴家点牛肉吃吃嘛。”
朱夜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浑厚的嗓音搭上这撒娇的语气,简直有杀人于无形的功效。他往左侧移了移,避开她贴着自己的肥肉:“姑娘,这牛肉也不够我家公子吃的,糕点都被你吃了,您就行行好给我们留点呗。”朱夜不想节外生枝,又知此女难以打发,索性将麻烦甩给了苏止。
林月白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她那包糕点,苏止愣是没吃着,她恨不得从戚海花嘴里抢下一块。笑的是,这位贪嘴又无赖的女子,苏止该如何应付?
果然,戚海花不负众望地转身倒向苏止。苏止立马提肩避让,戚海花一个猝不及防,肥胖的身躯晃点了几下,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戚海花见苏止如此对她,撇着嘴道:“亏你长得这么好看,对一个女孩子家如此粗鲁,可比那位小哥哥差远了。”说着,又朝朱夜抛了一个媚眼。
朱夜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埋头啃了几口馒头。
与戚海花同行的瘦弱男子终于转过身开口了:“师妹,你都吃了十二斤牛肉了,少吃这几口罢。”声音尖锐刺耳。
朱夜看见男子真容,惊得馒头都掉了。戚海花胖是胖,但看上去好歹是个正常人。而这位男子,实在是长的太奇怪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喜怒。他的眉毛一个扬起,一个下垂,眼角嘴唇皆是如此,所以看上去半张脸在笑,半张脸在哭,非常诡异。
林月白也吓到了,她头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人”,身体不自觉地往朱夜身边挪了挪。
只有苏止仍淡定地用筷子夹着碟子里的小菜,从容道:“莫哭笑,令师妹不过是想吃几口牛肉,我哪有不给的道理。”说着,将整个盘子都递给了戚海花。
戚海花见了牛肉,双眼放光,接过盘子就挪回桌上整块啃起来,其他诸事都抛到脑后去了。
莫哭笑嘿嘿一笑:“苏庄主认得我?”
“九命狐丁生死座下大弟子莫哭笑,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我这张脸还真是想不认识都难,嘿嘿。”莫哭笑摸了摸脸,干笑了几声,惹得掌柜和小二一众人都捂住了耳朵。
莫哭笑生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幼时便因奇怪的相貌备受欺凌。幸得他师傅丁生死路过此地,见他挨打之后一身狼狈,安慰道:“莫哭莫哭,咦?莫笑莫笑。”此后,收他为徒,教他武功,赐名莫哭笑。
说起丁生死这人,武功不算顶级,但生性狡猾,诡计多端,独树一派,人人谓之老狐狸。又自称似猫有九条命,故江湖名号“九命狐”。苏止虽不惧他,但也不想惹得一身骚,何况只是一盘牛肉的事情。
戚海花风卷残云地将剩下的牛肉吃尽,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盘子,接着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足了足了。”她拍了拍肚子,仿佛真只缺这一斤半两牛肉。
“我这师妹,就爱好吃几口牛肉,苏庄主见笑了。”莫哭笑拍了拍戚海花的肩。
朱夜嘀咕道:“这也叫吃了几口,真是睁眼说瞎话。”
莫哭笑只当没听见,对苏止笑道:“多谢苏庄主,我等还得赶往京城与师傅汇合,告辞。”
戚海花挪到门前,打了个愣,转头朝着朱夜又,咱们有缘再见。”
朱夜放下筷子,朝着门外就喊:“我们还是别再见了。”
林月白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苏止的脸也绷不住了,只好喝了口茶遮掩。
“你们就尽管笑话我吧,迟早有一天我要看你们的笑话。”朱夜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十分愉悦。从小到大,他几乎没见苏止笑过。可林月白来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那个不苟言笑的庄主,也是会笑的。
小二提着茶壶过来,添了些茶,说道:“三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日小店真是没有牛肉了。”
“十五斤牛肉,全给她一个人吃了去,难怪会将马累死在路上。”小二摊了摊手,无奈接道。
苏止心中咯噔一声,赶去马鹏边一瞧,果然少了一匹马,可那莫哭笑和戚海花已经走远了。
他心中微怒:丁生死这一帮狡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