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是在心里想想的猜测,一旦被赤果果地说出来时,那种滋味儿似乎一下变得浓烈又酸楚。
李悦薇垂下眼,不断地深吸着气儿,有些难过,有点后悔。
两人第二次见面时,他用单手就抱起一她,还抱了不只一次。
天知道,那种冲击力瞬间超过了她重生回十七岁时的震惊,内心里,泛起的小小喜悦,就像缓缓涨潮的海岸,一点一点,在之后的相交相识中,漫过了她的整个心岸。
可是现在说出来,曾经那一切幻想中的旖旎美好,瞬间褪色,只剩下了赤果果的算计、利用。
人生苦短,何必计较那么多,不如糊涂一回,只要永远保留当时那种美好的心情,就够了。
“……秦伯伯说,因为我在手术台前一直陪着你,握着你的手的缘固,你的感染情况比以往都要好得多,恢复得也比往常快。可以说,”她重新抬起眼,深吸了口气,觉得鼻子眼睛都有些刺痛的感觉,“可以说,我就是你的活体解药。对吗?”
可是迷恋虚幻的美好,拒绝清醒地面对真实的世界,这不是她重生回来的生活意义。
面对所谓家人倾轧似的对待,面对学校里的霸凌和歧视,如果不认清现实,学会自强坚强、奋起反抗,还相信什么家人有一天会反省,相信学校的师长会来搭救她,那么就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个李悦薇了。
“小薇。”
屠勋伸手想要抓住女孩,她立即跳开了,眼底俱是防备。就好像,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她防备着来自身后家人的刺探,还要防备周围异恙讥嘲的目光伤害。
她又一次将自己团成一颗小刺猬,只为保护她那颗过于敏感、柔弱又坚强的心。
“屠勋,其实这些天,我都有想过。我……可以理解你这么多年,因病而生的苦衷,可是,我不能接受这种隐瞒,甚至欺骗。”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唇,又擦了擦唇。
那唇被她磨得更红了,却衬得她此刻的小脸有些苍白,眼眶也大更红。
屠勋无力起身,只能看着他的女孩,站在那里,两只小肉拳紧紧握着,帖在身侧,身子都有些微的颤,还努力保持着镇定的那抹小小的坚强,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像千丝万缕缠住他的心,牵起一阵阵的心疼不舍。
他吸了口气,用着平生最为认真的语气,表情,对她说,“小薇,我承认我当初接近你的目的,并不是我说的那样。但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当什么活体解药。我只是非常好奇,我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你懂吗?”
“小薇,你觉得如何开始的,真的很重要吗?可以说明什么?”
“不瞒你说,我的爷爷奶奶,当年两家是世仇,比起罗密欧和茱丽叶要麻烦得多。爷爷亲手杀了奶奶唯一的亲兄长,奶奶追杀了爷爷整三年,练就了一手专门对付爷爷的双枪神迹,并且有一颗子弹差点就穿过爷爷的胸膛。”
“但是,爷爷在那时已经爱奶奶到骨子里,并且违背家族的意愿执意娶了奶奶为妻。”
[嗯,此时被提到的女主角,正在办公室里磨秦老给她开住院证明,各种耍赖没脸无耻歪萌怪招儿层出不穷,扰得秦老苦不堪言,还得受着。]
“小薇,你我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呵,许文丰有句话也没说错,凭我的家世和条件,想要嫁我的女人可以遍布全世界,可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李悦薇搅紧了手指,觉得心口隆隆地跳得很响很响,像要蹦出来似的。
他突然扯出一抹笑,毫无笑意的那种。
“自从我被查出女性过敏症这种怪病之后,奶奶家的人没少冷嘲热讽,说奶奶背叛家族和族人嫁给自己的杀兄仇人,报应终于降临到屠家的后代身上。从此以后,屠家必将因我屠勋而彻底断……”
“屠勋!”
李悦薇一步上前,打断了他的话,重新握住了那只大手。
屠勋心头大起大落。他的女孩,比他想像的更善良。
垂下的眼,泪水又一次滑落。
但她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他看着重新握住自己大手的小手,心头早已经浪翻潮涌,无以覆加的情绪哽住了喉头。
对于屠勋来说,今天是他这么多年来,一次性说的最多的话。而且,还是一些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两人都沉默下来,室内静静的,只余下偶时通风扇的低低呼声。
良久,他抬起那只大手,像以往一样抚了抚她的小刺头。
长叹一声,“如果有朝一日我能重生一次,我希望能更早一点认识你,做我的青梅,做你的竹马。”
保护你,不再让你小小年纪就经历失亲的痛苦。更不会让你对男性那么失望,得了恐男症,又加上个无性恋的毛病。
……
此时,两人都不记得,幼时有一次机会,两人差点儿就真的做了青梅竹马。
李悦薇的母亲曾经带着尚满周岁的她,到帝京探望娘家的亲友。
正在过敏恢复期的屠勋,被外公外婆带着到周家拜访。
双双擦身而过时,他看到过穿着小花袄子,像个小雪团儿一样,窝在妈妈怀里的小小薇。只觉得,这个小妹妹,生得像早春第一场雪似的,好白好可爱,好想拿手捏捏。
……
李悦薇抱着食盒,往回走。
一路上又开始想一个问题:开头真的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