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伐弓身俯首：“陛下乃是天子，想纳谁入宫只是陛下一道圣旨的事，臣不敢妄言。臣十一岁入大梁为质，十二岁为大梁征战至今。久经沙场，身染顽疾，遍访名医，终无人可医。臣斗胆，请陛下看在臣这十来年为大梁尽忠职守的份上，在纳薛大夫入宫之前，能让她先去相府为臣看疾。”
相识十来年，这是沈伐第一次如此伏小做低，秦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哑口无言。
以往都假模假样称“微臣”，现在要摆资历了就称“臣”卖惨，一卖还卖这么大。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李福贵噤声不敢说话，急得五官都变了形。
薛盈轻轻拽秦飒的袖子：“陛下，薛盈愿意随沈大人入府。”
沉默良久，秦飒终于道：“沈相为大梁殚精竭虑，寡人感怀在心，这便送沈相回府。”她一字一顿：“顺道，将薛大夫送去为沈相诊疾。”
沈伐虚虚掀袍：“微臣谢陛下隆恩。”
四人行过烟花巷，走上朱雀街，一直走到皇城根下，右拐入长安路。
长安路两边街坊多为王公大臣居所，其中最为华贵的一座便是沈伐的相国府，与俭朴亮节的司空府遥遥对望。
秦飒对沈伐向来忌惮，是以从未到过相国府。
沈伐对此很是清楚，因而早早指了送她回宫的马车候在一旁，与她嘴上客套一番便让李福贵扶她上马车。
“保重。”薛盈低声道别，走去沈伐身后。
沈伐负手而立，沉声道：“微臣恭送陛下。”
秦飒话没也说，一头钻进车里，在动身前又掀开帷裳，望着一直未动的沈伐：“沈相染疾，寡人甚是忧心，还望沈相以身体为重，早日康复。今日天色不便，寡人不便久留，不日便来登门探望。”
沈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拱手送礼：“微臣，翘首以盼陛下，归来。”
归来？秦飒疑了一秒，再去细看沈伐神色时，他已是波澜不兴。
罢了，应该是听错。寡人不想来这，他自然是巴不得寡人不想来。她镇定自若松了手，端坐回车内。
马车渐行渐远，终不见身影。沈伐嘴角略微勾起，纸扇轻摇。一转身，见薛盈仍候在一旁，敛了神色命管家将她安置在西侧厢房，便欲进府。
“沈大人，”薛盈叫住他：“可需要民女即刻为大人号脉？”
“不必，薛大夫好生在相府歇下便可。”说罢，头也不回，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