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官邸!
一队队黑甲兵卒,矗立宫阁亭台间,神态威风凛凛。
正堂之内,诸多僚属恭立两侧,观望堂中诸议,不时夹杂一二言论,或辩或驳,或嗔或怒。
荀少贺百无聊赖的,听着僚属们或为攻讦,或为争议。
“主君,南地遣使,欲见主君一面!”一名面貌刚正的男子,伏身说道。
“主君,您看……见,亦或不见?”
一听关乎南地,荀少贺精神一震,笑道:“南地遣使?”
“这倒是稀罕事儿……莫非老十四,想要服软了?”
荀少贺杵着下颚,思量了一会儿,随即摆手,道:“不见……不见……但凡南地来人,吾一概不见。”
他截断南地粮道,正是大占上风之时,如何会浅尝而止。若是立刻接见这一南地遣使,那让荀尚遏作何感想!
荀少贺挥手:“不见……”
一僚属谏道:“主君,这来者是客,而且血浓于水,主君若是执意不见,臣恐落人口实啊!”
所谓落人口实,还是吕文侯对此事的看法。
其他外人的看法,对荀少贺一文不值,但关乎吕文侯的心思,荀少贺绝然不敢怠慢一丝一毫。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荀少贺颔首:“那么……就见上一见。只是,吾见是要见,但个中尺寸余地,一定要给吾留下。”
“喏!”
这些北地诸僚,固然对荀少贺举动,有一些不赞同之处。但作为臣僚之属,就算主君行事偏差,这忠君卫主之态,也是必须要表得清楚。
不一会儿,一名青年男子由一侍者领着,一并踏步正堂大殿之内。
“下臣,南地司乘常云蒙,见过北地大夫!”
踏入殿中,青年男子环视周匝,随即拱手一揖。
“大胆!”
“无礼!”
荀少贺右侧一臣僚,突然怒目圆睁,指着常云蒙疾声怒斥,仿佛犯下十恶不赦之罪。
这臣僚撩起衣袍,伏地叩首,道:“主君,此獠着实无礼之极,您为公子之尊,区区一介使从,见上而无尊,见君而无状,臣……自请贬斥之!”
“请贬斥之!”
众多臣僚纷纷出列,似乎迫不及待,纷纷叩首上拜。
毕竟,不管合理与否,这些臣僚心中都明白。这所谓的‘遣使’,都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就是这遣使说个天花乱坠,也抵不上自家主君的一个念头。
所以,为了讨得自家主君欢心,僚属们纷纷出场,主动攻讦南地遣使。
须知,今日之所以,能让这遣使入得殿中,也仅仅是因为,能在南阳烨庭诸贵戚眼中,博一个‘不得已’罢了。
既然走一过场,为何不完完全全的,把这一‘过场’囫囵过一遍呢?
“这……”
荀少贺面带‘迟疑’,看向常云蒙,叹息道:“没想到,遣使一时竟如此群情激愤,众议所向,吾……”
常云蒙面带沉着,道:“下臣,不劳北地大夫费心驱赶,常云蒙自行出殿便是。”
“何须,让诸位能臣干吏,纡尊降贵,做如此吠吠之态。真是大扫颜面,不成体统,平白让吾这外邑之人,低看了三分呐。”
常云蒙言辞激昂,大袖飘飘然,神态从容自若。
荀少贺面色微沉,调转口风,道:“既然如此,拿你就留在殿中吧!”
“就让吾看看,十四兄托付重望的遣使,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吾心服口服……”
对于荀少贺的态度转变,众多臣僚看向常云蒙的目光中,俨然隐隐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对于自家主君的性情,作为僚属者,岂有不知之理。
荀少贺的性情飞扬跋扈之极,做事为人全凭个人喜恶。他在高兴之时,可以放在尊贵身份,与奴仆贱役一起饮酒作乐,称兄道弟。
但若是心情大坏之时,任你有千般优点,在他眼中全是缺点,错误的该杀,但正确往往比错误更该杀。
这荀少贺喜怒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常云蒙若是顺势,被驱赶出北地,或许还能捡一条小命。但如今兀自强留殿中,这生死基本显然易见了。
常云蒙肃容,道:“臣下,拜谢大夫,宽宥之德!”
“不用谢吾,既然给你生路你不要,吾不妨就听听,你到底有何高见。”
荀少贺抬手,慢悠悠道:“如果,你说的不错,吾就给你一条生路。若是你说的狗屁不通,吾也给你一条路。”
“你看……”
铮——
八名彪形大汉,尽然袒胸露乳,肩膀架着一根根铜棍柱,悬着一方四耳三足宝鼎,一步步走入大殿。
这些彪形汉子,每迈出一步时,地面都微微颤抖,鼻梁见汗珠滑落,但一个个都不敢擦拭,只是涨红脸庞,艰难迈着步子。
鼎器落地,铮的一声甚为悦耳。但在坐诸臣僚,俱然面露惧色,垂头不敢直视。
“添火……”
呼——
这些彪形汉子,看似粗鲁莽撞,但俱是修道之人。全是口吐一道真火,落入鼎身之上,炙烤着鼎身。
看着真火旺盛,鼎身须臾通红,常云蒙心生寒意,道:“不知大夫何意?”
荀少贺慵懒道:“很简单麼,就让吾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如果你只是个样子货,你也就没有回南地的必要了。”
“作为你家主君的十五弟,吾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这口鼎器,就是吾赐予你的冥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