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说道:“小僧小时候在莆田寺出家,大约是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我记不清啦,反正大约就是那时候,我与师弟两人一同出寺云游,再没有回国莆田寺,直到上一年才在这里落脚。”
李文轩心道:“原来这和尚是莆田寺出身,说来倒是与我有些渊源,他如此清贫,又帮我父亲立碑诵经,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帮他一把才是。”
李文轩又道:“我听大师所讲大师还有以为师弟,怎么不见另师弟行悯大师呢?”
那和尚合十说道:“我师弟他去啦。”
李文轩怕这和尚伤心,忙打住了话头,没有再问下去了,端起那碗菜汤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口舌之间居然是感到有些酸涩,咽下去之后,舌尖也是苦的,李文轩心道:“这和尚一个人住在这里,就喝这个来填饱肚子吗?实在是……”
李文轩一口气将那菜汤喝了个干净,因为味道不好,也就不再去品味道,几乎是倒进嗓子眼的,随后又端起那晚白粥,轻轻嗅了一下,味道到没什么古怪,但进了嘴巴之后,淡寡无味,没有丝毫的米面香气,李文轩又是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后笑道:“多谢大师赠饭之恩。”
那和尚之前一直都是面无表情,见李文轩痛痛快快的吃了一个干净,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味道如何?”
李文轩微一沉吟,心道:“我若是说这菜汤与白粥是美味,那可是睁着大眼说瞎话了,况且这和尚看着是是个正直的人,我要是骗他,他纵使不生气,怕也会瞧不起我,反倒是不如实话实说了。”于是说道:“这白粥的味道不好,至于那菜汤则是入口酸涩,随后嘴巴里还有些苦。”
那和尚笑道:“那施主吃饱了吗?”
李文轩说道:“我饭量大,这些要吃饱是不够的,不过现在倒是不饿了,本来我已经饿的有些头眼昏花,现在倒是已经有了力气!”
那和尚忽然叹了一声,说道:“李施主,小僧冒昧,敢问你可是家住庐州附近的庐州渡吗?”
李文轩一惊,叫道:“啊!大师,你……你怎么知道我家是在庐州渡的?”
在江湖上遇到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号,李文轩不会觉得奇怪,但是知道李文轩出身的人却是极少,即便像是田国慧与杨帆等与李文轩相交已久的人,李文轩也不曾提及庐州发生的惨事,所以这和尚一言即中李文轩家住庐州渡,李文轩自然是吃惊不小。
这和尚倒是十分淡然,依旧不慌不忙的说道:“施主莫要惊恐,小僧也是猜的,小僧昔日与师弟云游至此,曾听一位朋友说庐州渡那里发生了一桩惨案,全村百十余人尽皆枉死,拜托我师兄弟为亡灵超度,我二人当即应允了,我与师弟到庐州渡去了一趟,本以为此事是言过其实,可亲眼目睹之下才知道事实有过之而不及,因为我师弟他心善,见状更是心生不忍,将那些亡人的骨灰一一收敛,尽数葬在了小庙之后,百余条性命死于非命,怨念太重,我师兄弟二人唯有日夜诵经超度生灵,可惜我师弟他体弱,半年前竟是无疾而终,伺候只剩下我一人在此为日日为亡灵诵经,只盼可叫众僧怨念可早归尘土,生灵早得极乐,而正是在我们师兄弟收敛了庐州渡村民遗骸的时候,我们意外找到了令尊的尸首,我们察觉令尊身上骨骼多处有伤,显然是死于非命,况且看身子的模样,去世的时候大约就是庐州渡全村灭门之时,所以小僧便斗胆猜测令尊原本也是庐州渡居民了。”
李文轩听罢,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向行痴跪下就拜,说道:“多谢大师照料我庐州渡全村人的后事,请受文轩一拜!”
行痴也不去扶李文轩,只是说道:“李施主不必谢小僧,小僧在此喝淡粥吃苦菜,尽管口中苦涩,可是行的却是为这许多亡故之人超度的事情,心中却是一点不苦的,小僧所做的不过是本分罢了,也是自己的修行,施主不必言谢。”
李文轩擦了擦眼泪,起身说道:“大师是高人,你的善心与气度,李文轩比不上。”
行痴和尚说道:“李施主口中现在还苦吗?”
李文轩说道:“大师若是不问,我怕是已经望了这份苦了。”
行痴又问道:“那心中呢?还苦吗?”
李文轩怅然说道:“我心里百感交集,今日我特意回到庐州来祭拜,一路上心里头都是苦的,十分难过,不过知道大师的善举,我心中似有所悟,就不那么苦了。”
行痴肃然道:“阿弥陀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个人均有归宿,施主也当可放下心中的苦了,庐州渡的这些情怨过往,都一一让他过去吧,又何必再沉溺苦味之中呢?”
李文轩慨然道:“原来大师用心良苦,是为了要劝我宽心,文轩……”李文轩本还想说谢谢的,可想起行痴的话,知道自己总是对他谢来谢去的,倒是显得肚量笑了,于是话到嘴边有收了回去,改口道:“大师,文轩这就去了,他日得空,必定再来一尝大师的苦粥!”
行痴和尚微微点头,李文轩伸手摸向怀里,想留下一些银子给行痴,好叫行痴日后的饭食可以好一些,但随即就觉得不妥:“行痴大师是高人,我若是留下这些黄白之物,岂不是侮辱了大师的一番善心了?李文轩啊,你可真蠢!”
李文轩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小庙,向父亲坟墓所在的方向又拜了三拜,翻身上马向庐州渡而去。
从庐州城到庐州渡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