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娇本有些不舍,但听到内森邀她过两天再来,便也点头答应了。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刷的一声。回身看去,一袭白布帘已经拉上,上面隐约映着林若颖的身影。想着内森此时的伤势和病情,我轻叹一声。楚娇什么也没说,只是挽住我的胳臂向外走。
回到家中,楚娇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晚饭后,她才终于说出了口:“舅舅,内森哥的伤势是不是有些不好?”
我心中一凛,想来她还是觉察了。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楚娇又道:
“舅舅,您也不用瞒我。我又不是孩子了,我能看出来的。”
我示意她在我身边坐下:“我和林护士出去时,她跟我说担心内森有些发烧,怕是感染。她之前也和我说过的。内森的脊髓受了伤,这种伤一时未必危及性命,但是最怕的是感染。”
楚娇靠着我,轻轻地说道:“舅舅,没见到内森哥之前,我一直很害怕。怕我会忍不住哭。可是我见到他,就觉得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一群小蝴蝶在心里飞。也许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舅舅,我想好了。我想照顾他,一直照顾他。”她说这话时声音虽轻,但声音中透出了坚毅。
我明白她的心意,但还是忍不住劝她:“楚娇,舅舅是个开通的人,但还是担心你的幸福。我不会拦着你去照顾他。内森本就是为了咱们中国人的抗日受伤的,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尽照顾他的义务。可是你真的不必把这份义务,或是对他的同情变成爱,那样你未必幸福,他也未必幸福的。”
“舅舅,如果换作是白莎姐,她说现在要照顾内森哥一辈子,您怎么说?”
楚娇这问题倒真的把我难住了。我沉吟良久,扪心自问,若是换了白莎,我可能便由她去了,不会劝她过多的。
这心思我未说出口,可楚娇已经说了出来:“若是白莎姐,您肯定不会劝她,她一直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的。”
我点点头,默认了这推断。
“您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姑娘,可把白莎姐就看成一个大人。其实我也快二十岁了,怎么就不能替自己定终身了呢?白莎姐像我这么大,自己都一个人满世界跑了。”
“可是你娘若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那就先不告诉妈妈。若是老天保佑,内森哥能平安挺过这关,我想妈妈终究能答应的。若是……”她虽没有说下去,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内森这次挺不过去,她是下定决心送给他最后一段幸福的时光了。
“舅舅,我们明天再去给内森哥许个愿吧。上次去慈云寺还是很灵验的。内森哥这个美国人可能还挺受菩萨眷顾的。”
第二天是礼拜日,我便陪了楚娇一起又去了慈云寺。前一次我们去许愿,心中都是万分焦急,担心内森会有不测,因此在每一尊神佛前都是急急地拜下,又急急地起身,生怕少了时间不能全都拜到。
这第二次,她和我的心境都有所不同。在每一尊菩萨面前,楚娇总会默默地祷告起好一阵儿,似是心中有很多话要说给菩萨听。我猜想她心里既在为内森的健康祈福,又在为自己和他的幸福祷告。
吃午饭时,接着了林若颖的电话:“李先生,我怕是有不好的消息。西蒙斯先生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发烧。温度还不是太高,但我们做了化验,他肯定是有感染了。”
“那有药能用吗?”
“我们手里只有磺胺。一般的人有尿道感染用磺胺挺管用的。但因为西蒙斯先生的伤,感染可能是很顽固的。之前为了帮他预防,已经给他用过磺胺了,医生现在担心他已经有了抗药性,就算加大计量也不一定有效了。之前美方曾通知我们有一批新研制出来的药,叫盘尼西林,对治感染有特效,只是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送来。”
“那我们这就赶过来吧。”
“李先生,要不还是您自己来吧。西蒙斯先生现在经常需要导尿治疗,我怕楚娇小姐在,她会觉着不便。”
我沉吟片刻,然后道:“还是一起去吧。她比我们想的都要坚强,不去反而对她不好。”
“也好。医生已经安排西蒙斯先生住进一间单独的病房。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他,你们来了也方便。”
再次见到内森时,他看着比前一天衰弱了许多。头已经无力抬离枕头,连像往常那样侧过来都显得吃力。他的脸有些发亮,却不是健康的颜色,而是因为有热度而面如金纸。
看到我们进来,他强忍着不适,苦笑着道:“又让你们跑一次。他们把我搬这儿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楚娇默然坐下,用手轻轻地抚着内森的额头。
也许是热度让他的反应变慢,也许是楚娇这一举动让内森出乎意料,他双眼中一阵迷茫,一时不知所措。
楚娇低下头,在内森的耳边轻轻地说:“内森哥,你一定会好的。我和舅舅就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楚娇双眸中满是爱怜和柔情,一刹间内森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握住楚娇的手,微笑道:“谢谢你。不过,我怕是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一直麻烦你。”
此时几滴晶莹的泪珠落到了他们二人的手上,楚娇虽是终于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泪,还是强忍着笑道:“内森哥,你又在胡说。舅舅和我去了慈云寺,求了菩萨的保佑。那里的菩萨可灵了。咱们的林主席去过那儿,让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