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走了几步,加之昨夜的折腾,郑令澜也确实有些乏了。
重夕便叫府内人抬了步辇来,抬着郑令澜回厢房。
陆文湛既已知晓郑令澜在王府,又言让她在这休养几日,陆昭衍的人也很是机灵,便将花厅旁最雅致舒适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给宫里来的娘娘。只是照顾之人亦是之前在那个小院里看到的两位嬷嬷,见舒容华过来,其中一人忙不迭递上由红糖鸡蛋芝麻胡桃和玄米煮成的月子点心。
重夕亲自接过来,便让两位嬷嬷去外头歇息着,这边有事会唤她们。
郑令澜待嬷嬷们出去后,容色倏然间便黯淡了,轻声道:“真累。”
重夕试了试点心的温度,方让郑令澜吃了,口中道:“娘娘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呢?”
郑令澜倚在床边,声音很是倦怠:“做皇帝真是可悲,父母,妻妾,子女,没有一人肯真心待他。”
重夕声音也放冷了:“人人皆有苦衷,后宫许多娘娘更是各大家族各路派系斗争的牺牲品。郑娘娘所为之事只消不威胁到父皇的安全,我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
“那么,如果威胁到陛下的话……”
“重夕即便豁出性命,也要护父皇周全。”
郑令澜笑了,那笑容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戏谑:“罢了,你这个公主当得也不容易。皇帝这边要维护,太后那厢要顾及,本宫便也不为难你,在这边停留数日后便跟你回宫吧。只是有些事,需在本宫回宫前完成。”
重夕听到郑令澜终于肯回宫了,心中无声无息松了口气,面上却不露分毫:“娘娘请讲。”
“第一,在我暂留靖章王府的日子里,将五郎平安送出京城,最好是直接送出国境。第二,让皇上下旨,将我的皇儿交由谢贵妃抚养。第三……”郑令澜的声音突然露出一丝狠绝,“杀了陈阿柔,嫁祸豆卢氏。”
“豆卢氏?你是说,集芳苑的豆卢才人?”陆重夕微微有些讶异。
郑令澜点点头。
“豆卢氏可是王娘娘的人,若嫁祸于她,王娘娘也脱不开关系。”重夕道。
她想到集芳苑三美里,豆卢氏并不是姿容最出众的,然却比其他两位娘娘要得宠许多。集芳苑三人极得君心,陆文湛原本是想将她们三人位份一道晋一晋,然后来王怡洵出了各种事,加之太后从中阻止,让他暂时打消了这念头,唯独将豆卢氏晋了才人,可见其有多不一般。而郑令澜一出手,竟就是要一箭双雕。
“本宫无意对皇贵妃做什么,然她若是因此失宠,于你我也并无坏处。毓宁宫这些年做的伤天害理之事,也不算少了。”郑令澜道,“这几点,你可同意?”
重夕颦眉:“重夕也许,没有能力做到。”
“自然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做,你告诉贤妃,与她一道动手。这些事对你我,对太后,都利大于弊,贤妃更不会拒绝。这个陈阿柔是走狗的性子,她的主人我动不了,弄死她却还是可以的。”
不知怎的,重夕脑子里尽是当初陈焦远看陈阿柔时那种沉重如山的眼神,一忽儿又莫名其妙地想到太后那张风韵犹存的脸,还有王怡洵愈发孱弱的身子和日益浓艳的妆容,毒一样耀得自己睁不开眼。而这些人所做的事,说出的话,自己如今竟是没一件没一句懂得进去了。
只一点是确认无误的,这个陈阿柔背后之人,怕就是逼迫郑令澜出宫的黑手,得知手下之人刺杀失败,又通过上面门路知晓郑令澜在靖章王府,便让陈阿柔过来查探情况。郑令澜知晓躲不过了,干脆直接面对,她如今正得宠,皇帝性子也柔和,对妃嫔耍些小脾气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便趁势撒娇邀点宠,皇帝果真应允下了。
“郑娘娘,还是不愿说出背后之人是谁么?”重夕问道。
“只消不逼人太甚,本宫不希望鱼死网破。”郑令澜眸中闪过丝不安,“本宫家族式微,但到底父母健在,兄弟姐妹也还过得遂顺,犯不得为那人拖累全家。将皇儿送给谢贵妃抚养,以迎仙宫的实力,应也是能护他周全。”
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心动的儿郎,肩上的责任,郑令澜一生富贵,却依然挥不开女子的诸般不易与百般绸缪。重夕对她谈不上多么同情,却也心内酸楚,所嫁非爱,所嫁非爱……那些痛楚,又岂是荣华富贵所能抚平的。
“情”字如同千千结,网住了多少颗滚烫的心,谢子绍,他还能如当初所说那般,用八抬大轿将自己娶进谢家么?
郑令澜又打了个呵欠,道:“晋阳公主,本宫要歇息了。这个陈阿柔,哪怕没册封,你也提防着点,能让皇上喜欢的,总还是有些手段的。”
重夕便起身,行了礼出去了。
出了门,但见碧空万顷,鸿雁南飞,这样无暇的景致,纯剔得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是什么时候起,杀人,也成了自己与他人言语中轻描淡写的一笔。
“公主,公主我们回来了。”
红笺的声音很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欢愉。
绘月染露二人提着包裹在她身后走着,面上亦满是自在闲适。这三人皆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尤其是紅笺,出落得愈发标致了,若是身为普通富户女儿,应也是不少儿郎追求的对象。女子芳华易逝,重夕想着等回了宫,该是让洛文珺给她们都指门好婚事才是。
她调整了表情,笑道:“很开心嘛,可有买到什么?”
几人便寻了张石桌围着坐下,将包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