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珺的脸微微抬了起来,艳美的轮廓在烛火中隐隐生了几分凌厉:“就是这个丫头让重夕今晚去北宫门的?”
“是。”紫砚道,“这丫头出了宫也没回谢家,一直坐在一辆马车里,待车夫等不住问她要不要回去时,才发觉人已经死了。那会儿,戊时都未到呢。”
“这便有些奇了。皇帝并未怎么处置谢家少爷,她一个丫头,为自己少爷传句话而已,怎的就这么急急地就自尽了。”洛文珺道。
玉墨颦眉:“这谢家,看来也不那么简单。”
洛文珺扫了她一眼,沉思良久,却也并未说什么。
晋阳公主与谢家少爷的事第二日便传遍了后宫,公主与意中人若结合,便会冲到皇帝,无奈只能剪断这根红线。宫闺无聊,向来最爱听这些事,一时传言纷纷,怜其者有,看笑话者亦有,陆重夕只一味将自己关在屋里,洛文珺劝说数次也不肯出来,只能让红笺好生陪着公主,切勿出什么岔子。
红笺捧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进了倾香阁,陆重夕素着脸倚在榻上,任由一头乌发瀑布般散落。她一夜未睡,眼眶红红的,却是已经找不出泪痕。
“公主,你多少进点膳把,贤妃娘娘可担心你了。”红笺走近陆重夕道,“今日好多娘娘都来咱们极乐宫了,公主这样子,有些人可就……”
“可就开心了是吧?”陆重夕冷声道,“莫以为我不知道,王娘娘这一大早就过来嘘寒问暖,可真是不易,我在倾香阁关上门都能听到她笑声。”
红笺愤愤道:“是,皇贵妃娘娘过来,真是让贤妃娘娘好一番忙活。听闻王家刚一到前线就是捷报频频,皇贵妃脸上有光,贤妃娘娘也不能拂了她的脸面,只能任由她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陆重夕抚了抚干涩的眼角,突然嘴唇扬了扬,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王娘娘等这一天,大约是等很久了吧。”
“她小产后虽然皇上经常有去毓宁宫坐坐,但却很少再传她侍寝。奴婢听闻,王娘娘至今仍然觉得她小产是极乐宫设计所为,一直耿耿于怀。”
“若非她数度针对极乐宫,又到处树敌,我们又怎么能设计得了她。”重夕声音有些沙哑,“坦白说,让她丢了孩子这事,虽是太后,刘娘娘她们一道动的手,但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些愧疚,只希望日后大家都安安稳稳些。却是没料到,她竟插手我与子绍哥哥的事。”
最好一句话,唬得红笺一下子压低了声音:“公主何出此言?”
陆重夕看了眼面前的膳品,倒也有些想明白了,觉得这样耗着自己总不是个办法,便坐起来随意尝了几口。只是伤心欲绝之际,再精美的佳肴也味同嚼蜡。
“昨日在北宫门那里,我执意要嫁子绍哥哥,那时候王娘娘说我这样做是谋害君父,是大不敬,我当时便很奇怪她缘何说得这般严重。后来回了极乐宫,母妃才告诉我,我与子绍哥哥两人的八字一结合会冲到父皇。”重夕轻轻抚着胸前那枚谢子绍送她的玉坠子,明明是这般温润的触感,却只令她怒火更胜,“然而母妃告诉我,父皇并不想将这事公开。那么王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红笺“哎呀”一声:“皇上并不想公开吗?可是今儿整个紫寰城好像都知道了。”
“可不是,连我在屋子里都能听到一波一波的娘娘们过来说这事。什么缘分,什么天意,真是够了。”陆重夕眸中怒火迸现,“若这一切真是王娘娘一手安排,我陆重夕必然不会就这样认输。”
下午时分红笺便打听到了,流言果真是从毓宁宫,集芳苑两处先传开来的。而且越来越离谱,都变成谢家少爷有帝王之相,命中注定要登九五之尊,皇上名义上是让谢家少爷回去反省,实则,怕是要动手……
彼时洛文珺正在倾香阁与女儿说话,两人听到这些,也是有些吃惊。
“看来王娘娘不仅是针对我,更是在给谢家施压。如今中宫无主,谢家若真出了个会危及皇位之人,谢娘娘便定然是无缘后位了。”陆重夕已经梳洗过,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眉目间锋芒一闪,便是凌厉如白刃的杀气。
“本宫也听闻谢青大人今日上了封奏疏,自请罚奉一年,远贬滁州。”洛文珺道,“自然了,皇上并未应允。那占卜结果只说重夕与子绍两人需结婚才会冲到皇上,只消不结婚,自然无事,皇上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但是谢家和迎仙宫那边,压力也会很大吧。”陆重夕道。
“本宫却是觉得奇怪,王娘娘在宫中多年,什么手段没见过,怎会愚笨至此。皇上,他可是最忌身边的人乱传话,一旦发现,绝度不会轻饶。”
“母妃的意思是?”
洛文珺翠眉间带了缕少见的茫然:“一切都只是母妃猜测而已,你勿多想。这一次,是王娘娘做的,她定然要吃下这果,若不是,也得由她承着。”
“母妃?”
洛文珺起身,妃色洒金广袖拂过案几,像曳走了几缕流光。
她高挑的身姿平日里在人前总是神采奕奕明的,此刻却带了丝少见的犹疑和倦怠:“母妃要去趟皇上那里,你,也莫太想着谢家少爷了。”
陆重夕一时不解,还想问什么,洛文珺已经兀自离开了。
玉墨站在屋外,见贤妃步出,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见洛文珺神色有异,关切道:“娘娘可是累了?”
洛文珺笑道:“身在宫中,每一日都是累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