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夕有着和陆瑗修一样的华服丽饰,一样光彩夺目的婚车,甚至于她的随行队伍还要更庞大一些。
当然没有人羡慕她,大周这个国家,没有谁会羡慕一名和亲公主。
王言书在礼官引领下准备站到重夕身边靠后的一个位置,等候迎亲车队。
突然一声“姐姐”传来,她转头看去,小自己两岁从小玩到大的表弟在人群中想冲过来,被两边的亲人死死拦住。
“姐姐,姐姐……”
王言书本就年纪小,那表弟看着更只是个个头稍高的小男孩罢了。
可感情这回事,又哪里可以被年龄限制住。
她看到表弟满脸泪水地挣扎,恍惚间十几年的岁月在眼前快速闪过,到底是青葱岁月,即使家族内部不断勾心斗角,回忆起来的场景也多是阳光明媚笑容灿烂的,只是末了,心里却生了几分嘲讽。
大周的儿郎,都在温柔乡里被养废了,所以两国和平,才需女人肩挑。
真是叫人好生厌恶。
于是她再没多看一眼这个表弟,让侍女为自己整了整衣冠,取过羽扇遮住半张脸,款款走至公主身后,昂首望向远方。
呼弥乾真远在乌雅,自然不会亲自前来,替其来接亲的,一位是尚留在大周的图宏喜王子,另一名则是靖章王陆昭衍。大周惯例,和亲公主必须由代表两方的人士共同护送到国境线,图宏喜所在的汗国前几年归顺了乌雅,加之他亦是王室血统,因而让他接亲,并不算失格。
只是靖章王便微妙了,虽名为皇长子,却并无大周皇室血统,陆文湛本想派个陆姓的亲王郡王来接亲,被洛文珺劝住了,只道陆昭衍本就是打算过些日子去边境那边统整军队的,让他接亲,顺道就留那边好了,派个其他人来回还麻烦。
如此,陆文湛考虑了下后方同意了。
两名儿郎皆着本国盛装,骑高头大马,并排前来接公主。
图宏喜身量高大,肌肉横突硕大,再穿上草原上那身挂着各种兽牙雕饰的毛皮大衣,看上去极是威猛,一旁的陆昭衍相较之便要瘦削很多,但他的容貌与气度,见过的人都相信即使是天人在侧,怕也难将其比下去。
长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陆昭衍的赫赫战功,也没有人不知道他好看到惊人的容貌。
陆文湛见到这名义上的长子,也总要忍不住多看几眼,毕竟长年征战在外,总归是多看一眼算一眼,哪怕仅仅只是想从他那张俊美的面庞后面找到几丝那个人的影子……
他有些恍惚。
洛文珺轻轻捏了捏皇帝的手,道了声“皇上”。
陆文湛一个灵激,对洛文珺不好意思地笑笑:“多谢爱妃,朕是太累了。”
洛文珺浓妆下的面容露出谜一样的笑容:“皇上,我们的女儿要出嫁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像煦风般柔柔地在耳边吹过,陆文湛却在一刹那觉得心脏处犹如被什么锋锐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一样,剧烈到令人战栗的忧伤迅速席卷全身,转瞬而去后是巨大的钝痛沉沉落到了心底。
“重夕……”他猛地看向女儿,陆重夕身姿款款地伫立,无意间一个眼神流转,恰巧也落到了父皇身上,便轻轻一笑,虽看不见嘴唇,但眼睛变成了浅浅的月牙状,极是乖巧惹人爱。
“重夕……”皇帝又低语了一声。
“皇上。”洛文珺依旧轻声细语地提醒了一句。
皇帝略略扬扬脸,眼睛里有水光一闪而过:“洛卿,方才朕心里想到的,竟是我们女儿五岁离宫时的样子……朕觉得,很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
“皇上。”洛文珺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声线却微微颤动,似是在努力稳定情绪,许久方轻轻吐了口气,道,“靖章王和图宏喜王子来了,我们,该送女儿上婚车了。”
陆文湛只觉得心内如被刀刺针扎,可这近乎窒息的痛苦却又不能表现出分毫。
他抬眼看向走过来的图宏喜和陆昭衍,眼前阵阵发黑。
图宏喜与陆昭衍不是驸马,无需行驸马礼,不过为表郑重,陆昭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图宏喜也跟着照做,草原民族以中原礼节向大周皇帝行大礼,算是件很长面子的事,一时间百官看着都有些激动。
乌雅准备的礼物放在一个黑漆盒子里,由图宏喜捧着奉给陆文湛,陆昭衍在图宏喜身边则拿着如意,新郎娶亲当日赠岳父如意是大周的习俗,呼弥乾真从乌雅也托人捎了把镶满东珠的金如意来,由陆昭衍替他呈给皇帝。
这是把很沉的如意,风格造型都与大周有些许不同,但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是不变的。
陆昭衍捧着它一步步往前走,每往前走一步,周围的一切就后退一步。他看到自己的养父,看到陆重夕,看到恢弘的宫墙,看到摇曳的火光……看到站在皇帝身边的洛文珺,粉面含笑,目光如电,那是黑夜里映出冰冷月光的匕首,即使隔着万人与万人的欢呼,也能破空而来,千里取人头。
图宏喜与陆昭衍双双在陆文湛和洛文珺面前跪下,微微颔首,陆文湛先是伸手接过如意,交给礼官后又捧过那个黑漆盒子。
乌雅在大周初建时候就与之有和亲史,大周给人给物资,乌雅则给予上名义上的臣服,所以在和亲时为示对大周的敬意,会将本国的图腾海东青雕塑奉上。重夕早些时候在宫里见过十几尊海东青雕塑,材质雕工大小各有不同,她当时还颇有兴趣地观赏过,却没想到有一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