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那种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音刺激着重夕耳膜:“哎哟红笺姑娘,实在是情势紧急,皇上都下搜宫令了。你也别说奴才们无礼了,左右不过搜下房间,不会伤害到公主。”
言罢重夕就听到陈靖下令搜房,接着又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到了门口,那些声音大多沉稳有力,想来是大内侍卫。
“公主还没起来,你们这么多人就进来!让我们公主以后……”
红笺还在气急败坏想说什么,重夕已经伸出手,隔着层层锦帐轻轻捏了下她的胳膊,沉声道:“静。”
红笺一愣,重夕已强行打起精神,曼声道:“外头可是陈公公?”
陈靖愣了下,道了声“是”。
重夕听了只沉吟不语,陈靖在迟疑了下,也不行礼,但口中还是道了句公主万安。
重夕此刻也不多计较,不紧不慢道:“既是父皇下令的,我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可否让我先更衣梳妆,这片刻时间公公还是等得住的吧。不然日后若追究起来,说公公冲撞了公主,这罪名可不好担。”
因为生母家世与自己封号的事情,重夕在这宫里虽是公主,大家待她也就是明面上意思一下。陈靖是王皇贵妃远房亲戚,又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各宫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平素里又见重夕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这回子就没把她放眼里,不料碰了个软钉子。
但毕竟公主发话了,也只能称是。
红笺先前有些激动,这时看了重夕的态度也冷静下来了,忙命人服侍公主梳洗。
一众宫女捧着毛巾,面盆等流水般进来,陈靖见状,只好命令来搜宫的侍卫先行退避。
重夕坐起,才在镜中见到自己面色苍白如纸,红笺碰了碰她额头,也吓一跳:“公主,你发烧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夕强打起精神,让红笺趁这当儿把事情说下。
“听闻是皇宫西门那闹了刺客,侍卫没抓到,让他跑到了极乐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搜宫是肯定要的,但是怪就怪在,领班的侍卫前来禀报时候,昭仪娘娘不在!”
“什么!母妃不在?”重夕大骇,“都这样晚了!”
“是,听伺候的宫女说娘娘晚上熄了灯就出去了。具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大家都聚到瑶光殿内了。”红笺道。
她手很巧,片刻妆成,云鬓高髻,缀以简单宫花后又插上一枚赤金累丝丹凤衔红宝石步摇,着一件捻了金银线的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胭脂刻意用得浓一些,掩住病色。
往镜中匆匆一瞥,倒也算沉稳大方,不失身份。
想了想,又在眼尾敷了些金粉,抬眼敛容,镜中自己已有隐隐迫人之感。
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绝对不能再一味服软求退。
便令陈靖进来,看着他们细细搜了,确认没人后,令众人尾随,自己扶着红笺的手往瑶华宫而去。
新来的几名宫女暗自讶异,平日总是低垂眉目的青阳公主原来也会有这般端庄持重的气势,并不输给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卫国公主。
瑶光殿内已是黑压压一片人,徐姑姑也在,见到重夕后行了礼,便忙不迭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公主不必害怕,虽有刺客,但侍卫都已经调过来了,皇上也接到信了,相信很快会到。”
重夕秀眉一颦:“我倒是没事,只是这刺客怎如此神通广大,这么多大内侍卫竟也抓不着么?”
徐姑姑一愣,只得道:“大约这刺客身手是真了得吧,一时疏忽,便让他进了极乐宫。奴婢想着娘娘和公主都在,便和陈公公心急火燎地赶来了。”
“徐姑姑有心了。”重夕道,心中隐隐有不对的地方。
“其余房间都搜过了,只剩昭仪娘娘寝殿未查。”陈靖垂着眼道,“只是这当口,昭仪娘娘竟是不见了。”
“你来说,熄灯后我娘去了哪里?”重夕扫了眼殿内众人,认出数名今晚伺候洛文珺进寝殿的宫女,指了其中一个看着伶俐些的让她出来讲。
那宫女便上前,对重夕福了一福道:“回公主,娘娘回寝殿后并未就寝,而是让我们给她重新梳洗过,便带着玉墨姑姑离去了。”
“娘娘今晚打扮得特别好看,出门前还说,让我们谁也别告诉。”另一个年长的宫女插话道。
重夕不回话,红笺一眼瞪过去:“公主问话,岂是你能插嘴?”
那年长宫女一愣,偷偷一看,重夕平日总是低垂的眼眸此刻正平平直视自己,点漆双眸亮若刀刃,一时便唬得呐呐不言了。
陈靖此时问:“公主,这娘娘的寝殿……”
重夕尚未答话,已有宦官通报皇帝与皇贵妃驾临。
陆文湛穿了件玄色纹龙纹便服,外罩一件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神色略略疲惫。
皇贵妃外面倒是只披了件简单的月白色披风,到殿内一脱下,众人才发觉里头是一身极妩媚的胭脂色绣海棠春睡图长裙,腰上一条杏色宫绦紧紧系着,两端是两枚对称的深碧色鱼纹玉佩,流苏轻晃,衬得身形极其婀娜,走起路来只见得一层暧昧柔暖的流光在拂动。
重夕又扫了眼王皇贵妃脸上比往常浓艳暧昧许多的妆容,在心里暗自感慨了句这后宫生存果真不易。
“刺客抓到没?”皇帝问道。
“回皇上,还没有。如今只剩昭仪娘娘的寝宫没搜查了,但左右都找不到娘娘,您看……”陈靖一脸为难道,那声音比女人还尖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