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有一群人打马而来,远远便有香风迎面,夹带着串串笑语。
是一群华衣丽饰的公子小姐,重夕本也没多在意,不料突然有人在身边停下对呼弥乾真行了个礼:“乾真王子,这么巧你也在此。”
呼弥乾真定睛一看,是与自己一道游猎过几次的柳家公子,便也一拱手:“柳公子好。”
因重夕戴着帷帽,那柳公子并不能窥得其容颜,亦想不到是宁国公主,只见得此女子身姿袅娜,仪态风雅,又能让呼弥乾真亲自为他牵马缰,便暧昧一笑:“乾真王子好生fēng_liú呢。”
呼弥乾真瞪了他一眼:“莫胡说。”
重夕不言语,只听得柳公子大笑数声,道:“这有何妨,乾真王子虽是要娶我们宁国公主的人,但公主嫁过去时,皇上还会再赏赐一批美姬。你与这位姑娘若是两情相悦,亦是可以请皇上将她一道赐给你的。”
呼弥乾真道:“已对你说过了,莫胡说。我与她之间并未有什么。”
柳公子约摸也是喝高了,对着陆重夕就拱手,道:“姑娘,你这郎君可是草原上的英雄,将来的驸马爷,你可得把握好了。嫁了他,以后虽得跟着去草原,可柳某对你打包票,乾真王子,绝对值得你跟随。”
陆重夕突然心头一动,这位柳公子今日的话显然是酒后之言,虽有些孟浪,但平日里也算是作风端正的君子,毕竟有贞嫔事件在先,呼弥乾真还能得他一句绝对值得跟随,看来这草原王子平日里甚得人心。
她并不做声,只是轻微点了下头。
柳公子也见多了这些骄矜的美人,只以为是哪家青楼头牌得了呼弥乾真的心,正欲再说什么,呼弥乾真怕陆重夕要尴尬,赶紧岔开话题:“我见柳公子平日里也不贪杯,今日可是得了什么美酒?让你如此尽欢。”
柳公子便道:“是虞国公长子的生日,在元宵楼办的宴席,我们都刚从那出来,这不还要去看花灯呢。”
呼弥乾真拱手道:“原来是元宵楼的酒,那真是连我这外邦人都听闻过的美酒,莫怪乎能让柳公子也喝多了。”
柳公子挥挥手,笑道:“见笑见笑,是柳某酒量不行啊。”
这会儿那边一众公子小姐们已经在叫柳公子了,他便对呼弥乾真拱手告辞了。
陆重夕坐在马上,看着这群人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骑马离去,引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
这便是皇亲贵戚在他人眼里的人生了,鲜衣怒马,骄朴奢婢,花团锦簇,通身气派。
可哪怕就是这位柳公子,若陆重夕没记错,他是庶子,几个月前他生母因为娘家获罪被丈夫休了,可他今日便能来过虞国公长子的生日,还能表现出如此尽欢的姿态,其间感受,约摸只有他自己能懂。
而这虞国公,便是谢家长女谢淇薇的丈夫郑旭,谢淇薇和谢子绍为一母同胞,弟弟方入葬不久,她竟也能为自己年龄不大的儿子大操大办过生辰。
这些台面上要演的戏太多,自己如今尚能拿个帷帽遮住脸,可往后呢?要直面的事情那么多,自己是否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将戏演到最后?
只是最后的最后,百般心机算尽,得到的又会是什么?
呼弥乾真牵着马缰走了段路,突然道:“公主,我若娶了你,定不会再碰其他女子。”
陆重夕心如死水:“我并不想嫁你。”
“你是大周公主,由不得你。”呼弥乾真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谢少爷,我也不会勉强你,但是我不勉强你,其他人难道也不会吗?”
陆重夕冷笑一声:“我不过是那群人斗争下的一颗棋子,然而你是乌雅的王子,竟也愿娶一枚棋子么?”
“我不勉强公主,但我喜欢公主。公主是棋子,我又何尝不是。”呼弥乾真回过头看向陆重夕,他看不到面纱下重夕的脸,重夕却见到了他晨星一样的眼睛。那么光亮璀璨,竟刺得自己浑身一凛。
呼弥乾真又道:“如今我只能告诉公主,若公主不愿意,嫁了我,我也不会做公主不乐意之事。且公主若可以说服皇上改换和亲之人,我亦是没意见的。只是希望公主考虑一下,如若此事已不能改,那即便身为棋子,儿女情长与两国和平,到底孰轻孰重。”
陆重夕默然。
英雄的胸襟,总是海纳百川。她无言以对。
长街的华灯,照亮了多少人的面容,可那么多人的人生,又该怎样才能渗入光明?
许久,她方道:“多谢你。”
呼弥乾真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那么英武的人,笑起来却也是真的干净。
酒肆中有歌姬在曼声清唱:“高卷朱帘垂玉牖。公子王孙女。颜容二八小娘。满头珠翠影争光。百步惟闻兰麝香。口含红豆相思语。几度遥相许。修书传与萧娘。倘若有意嫁潘郎。休遣潘郎争断肠。”(云谣集杂曲子)
那该是这酒肆内的红牌歌姬,嗓音清婉,徐徐吟来,撩人心扉。
呼弥乾真笑道:“真正的美人,何须满头珠翠,亦何须兰麝添香。”
陆重夕道:“若非美人,有珠翠兰麝,也不见得能增多少辉彩。”
呼弥乾真道:“公主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没有女子不喜欢旁人对自己容貌的赞美,陆重夕曾以为这些话若非出自谢子绍之口,自己是连听都不会多听的,但呼弥乾真说得这样真诚,她心里竟是很受用的。
呼弥乾真又道:“走了这样久,我也有些累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