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卢娘娘,卫芸?”重夕大吃一惊,“你们,这,这是怎么回事?”
卫芸也便罢了,豆卢婉言,不是已经死了?怎会这个时候出现在倾香阁?
“卫芸偷了花房小婉的腰牌过来。”豆卢婉言递过一块腰牌,“她是女官,不比寻常宫女,出入宫禁还是自由的。你快同卫芸换下衣裳,我带你出宫。”
陆重夕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豆卢娘娘在说什么,你不是已经……”
豆卢婉言道:“我没死,如今你也莫叫我豆卢娘娘,我本就不是豆卢家女儿,如今也不要再当这些个世家小姐,皇帝宫妃。我与你年龄也算相近,公主若不嫌弃,唤我声婉言即可。”
卫芸点点头,示意陆重夕赶紧行动。
她动作麻利地帮重夕换好衣服,婉言拉着重夕便要走,被重夕一把甩开:“你们先解释清楚,不然我不会和你们走。”
“公主不信我,还不信卫芸吗?”婉言跺了下脚,“是靖章王让我们来帮你出宫的,具体事宜路上解释给你听。”
“昭衍哥哥?”
“是,他在宫外等你。”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击了一下,婉言已经替重夕将风帽盖上,扬声道:“既如此,奴婢们便先告退了,这花膏公主若还喜欢,下次找奴婢要便是。”
言毕推开门,带着重夕走入一片清寒中。
出了极乐宫,走在长长的宫道内,积雪在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远处不断有渺茫而热烈的歌声传来,近处的几间屋子内,亦有温暖灯光透出。
妃嫔们正与皇帝太后共享佳节,宫人们这一日也难得放松,往往聚在屋子里边烤火边吃年夜饭。陆重夕与婉言这一路走来,除了换岗侍卫,倒是没怎么遇到熟悉自己的宫人。
“豆卢娘娘,现下你可以将事情解释了下吧。”陆重夕道。
“我没有自杀,只是不想在这宫内继续待下去了。”婉言道,“而且,公主也真的莫叫我豆卢娘娘了,我已不是宫妃,亦不是豆卢家女子。承蒙贵妃照拂,我得以改回过去的姓,如今我是程婉言。”
“原来所谓的投湖自杀,是假象。母妃还真是用心良苦。”陆重夕突然转头看着程婉言的芙蓉玉面,道,“你也说是承蒙我母妃照拂,那如今,又为何来帮我?”
程婉言莞尔一笑,粉黛未施的脸犹如清水芙蓉般清丽:“公主啊,贵妃是怎样的人,若我无一丝利用价值,她又怎肯”
陆重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宫里女人,做到我母妃这样的,已是难得。”
“可公主当初,却是毫不犹豫救了我。”程婉言微微笑了,“我自被豆卢一族收为养女,便不再信这些皇亲国戚里能有什么好人。公主那日一救,让我第一次觉得,这紫寰城里,也是有几分温情的。”
陆重夕也不瞒她,嘴角一挑:“若那日我得知是你,许就不会跳下去了。”
程婉言哈哈一笑:“无论如何,一直未向公主道句谢,此次拜靖章王所托带你出宫,便当是答谢了。”
一句话,终于引的重夕问出了心内一直压制着的疑惑:“昭衍哥哥,怎么会来帮我离宫?若被发现,以他的身份,父皇若要发作,怕就麻烦了。”
“他……”程婉言沉吟了下,“早就从贵妃那得知你要和亲的事,还与贵妃皇上各吵了一架。皇上一怒之下打了他二十杖。”
“什么!”陆重夕想起这段时间靖章王确实有些反常,今日除夕家宴都没来参加,只没想到他竟惹怒了皇上,“他可无恙?”
“倒也没什么事,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那便好。”陆重夕松了口气,“若昭衍哥哥有什么事,重夕真要内疚死了。他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违逆过父皇。”
“我这些日子寄住在靖章王府,与皇宫里这些事倒也不算完全隔绝,真是庆幸自己早早离了去。”程婉言一双横波目看着重夕,欲言又止,“靖章王是个很好的人,注定不会庸碌一生的。公主,你留心些吧。”
陆重夕听着这话古怪,然程婉言随即便将话题错开了。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或许曾经对那些虚妄的荣耀有一些向往,但炼狱里走一遭,倒是参透了不少。原本陆昭衍让她帮忙从宫里带人出来时,是百般不愿意的,但听闻是重夕,又得知她被安排和亲,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过往的浮浪生涯让她早早就阅人无数,那个莲花般亭亭的公主,虽也在宫廷纷争中沉浮,可一双眼睛,却是干净的月光,最纯澈的明珠。她是自尘埃中挣扎出来的人,亦是敢为自己赌一把的人,却并非心硬如铁,重夕公主眼里的这片清澈,她想保住。
出宫门,比想象的还要容易,大约是昭衍早早安排好了,程婉言戴着风帽,只是将腰牌晃了晃,侍卫们就放行了。
陆重夕低着头,步履匆匆。
她是经常出宫的人,却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忐忑。寒风刺骨,宫女的衣裳并没有多暖和,可她浑然未觉,甚至能感受得到血液奔流的速度。
程婉言并没提出宫后如何安排,她也不问。这是一种茫茫然的不安,正如那漫天的大雪一样,迷蒙无边,却又蕴含着某种让人怦然心动的兴奋。陆重夕大口大口地闻着宫外的气息,竟如同从未离开过紫寰城一般。
走出皇宫几里有一片槐树林,已被大雪覆成一片银白。
这树林天气晴好时是贵胄子弟踏青游乐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