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叶守义下了衙刚进二门就见一个老妇猛地扑了过来,他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
那老妇却已跪倒在地,哭诉了起来,“老爷快救救老奴啊!五姑娘要逼死老奴了!”
五姑娘三个字一出来,叶守义额头就是一跳,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好像就没哪一件是和他的小女儿没关系的。
“老爷,老奴那当家的给太太的茶叶铺子做掌柜,当年全是老爷做的主,赏的恩典啊!现在五姑娘却说老奴那当家的贪墨银子,打了四十板子,威胁说还不出一万两银子,就把老奴一家子都送到衙门去啊!”
叶守义听的眉头又是一跳,叶青殊自小在支国公府比在叶府的时间长,和他又不亲近,他对这个女儿算不上了解。
可从最近她做的几件事来看,她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冤枉自己的乳娘乳爹,特别还是这么大数目的银子。
叶守义心里已经给自己的乳爹定了罪名,不好直接说出口,只道,“内院之事,太太已经交给了五姑娘,乳娘若觉不妥,便去寻五姑娘说话”。
叶洪生家的顿时哭的更大声,“那可也是老爷的乳爹爹啊!他是什么人,老爷难道还不清楚?怎么会贪墨银子,还一万两!就是将他切切卖了也卖不出一万两啊!”
“老爷不看别的,也要看老奴好歹将老爷奶大了,这么多年也从来不敢怠慢的份上,救救你乳爹爹啊!”
叶守义面露犹豫,他本就是心软念旧之人,又向来对银钱看的不重,虽觉一万两过多了些,可见自己乳娘这般在自己面前哭求,也觉得不忍。
要不,和阿丑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打个折扣?或者,自己替她补了这亏空?
“父亲在这做什么?”
这半年多来变故频频,叶守义每每见了叶青灵都觉亏欠,而见了叶青殊,好吧,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反正如果不是必要,他一点也不想和叶青殊对上,唔,他还是自己掏钱将乳爹的亏空补上算了。
叶洪生家的一见叶青殊哭的更厉害了,口口声声指责叶青殊冤枉刻薄下人。
叶青殊扫了叶守义一眼,冷冷开口,“这贪墨不贪墨的,都是男人们在外面做的事,嬷嬷不如请叶管事来当面与我对峙,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他?”
叶洪生家的哭声一顿,接着声音拔的更高,“我当家的都被打的下不了床,还怎么来对什么峙!”
“哦?那嬷嬷想要怎样?是要证据?账本?伙计的证词?不如一起送到京兆尹处,请京兆尹大人公断?嬷嬷总该信得过京兆尹大人的吧?”
叶洪生家的神色慌张起来,“我才不去官府,我没贪墨银子,为什么要去官府!”
叶青殊居高临下盯着她,“一万两银子,嬷嬷倒是好大胃口,有胆子吞下去,没胆子认?嬷嬷,我敬你奶大了父亲,对你们一家容让三分,可不是叫你得寸进尺的,你可要记好了,你只是父亲的乳娘,不是亲娘!”
更何况,叶守义的亲娘,她也没打算放过!
“你,你——”
叶洪生家的气的指着叶青殊说不出话来,叶青殊淡淡一笑,“听说嬷嬷的大孙子在学堂读书,嬷嬷还经常拿了他的文章来请父亲指点?”
“老话说,莫欺少年穷,这会读书的儿郎啊,可真是前途无量,嬷嬷可要想好了,别为了几两银子断送了一家人的性命,还有孙子的前途!”
叶青殊说着忽地欺近,一把抓住叶洪生家的指着她的手指,慢慢摁下去,一字一顿,“看在嬷嬷奶大我父亲的份上,再奉劝嬷嬷几句,第一,无论嬷嬷奶大了谁,在我面前也没资格说什么我啊你的”。
“第二,我很不喜欢别人指着我,第三,嬷嬷若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去找那借胆子给嬷嬷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嬷嬷都快家破人亡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说着收回手,抽出帕子擦着手,抬头朝叶守义灿烂一笑,“父亲,阿殊管家才三个月,就替母亲追回了一万两银子,能不能干?”
叶守义勉强笑了笑,脑海中“多智近妖”四个字盘旋不去,他家女儿才九岁啊,九岁啊!
九岁就能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将自家父亲的乳娘逼到死角,再大一点不是要上天?
呜呜,人家的女儿都乖巧可爱,懂事伶俐,他的女儿要上天?
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啊!
叶青殊装作没看到叶守义复杂的脸色,笑的越灿烂,“父亲也觉得阿殊能干是不是?不知道外院有没有这样奴大欺主的东西啊?不如父亲将外院也交给阿殊管着吧?”
……
……
叶守义自然不可能将外院交给九岁的女儿管,可叶青殊的话还是瞬间传到了外院,外院的管事都觉尾巴一紧。
二姑娘新官上任就干掉了老爷的乳爹乳娘,他们也不得不赞一声,二姑娘威武!
可这威武要是威武到他们头上,那可就要了人的老命了哦!
外院的管事个个闻风而动,纷纷丢下手头的事,回去关上门对起了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要是有一天老爷一个想不开真的将外院交给二姑娘管,他们也不至于被打的措手不及,像叶洪生一样弄的家破人亡啊!
而叶守义则匆匆进了咏雪院,挥退伺候的人,像个婆娘样仔仔细细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给支氏听,忧心忡忡叹道,“阿清,阿殊小小年纪,手段便这般狠辣不留情面,只怕是祸非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