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开道路,重回内室,谢家康在前,静香随后跟上,他照例至书案之前坐定,她跟着立在一旁,心仪的书早已选好,正是她早前装模作样,最后根本念不下去的那本四国志。
尚虞四国,洛陵居东南,都城永安,北有燕云、浩瀚,西临炎月,气候温暖湿润,多河流、湖泊,面积虽小,却与各国俱有贸易往来,同外海岛国亦有通商。
自这鄞兴城一路北去,过益州、云州、庆州,越合谷山,渡宛江,便是燕云地界,多平原,间有高峻山地,幅员辽阔,民风强悍、尚武。
自燕云都城上尧再向西北,过四个州府,北邙山蓟门关外便是更为广袤的草原大漠,此地游牧民族称其为浩瀚。
再向西行,便是炎月,民族混杂,小国林立,文字、语言亦是繁杂,多山地、雨林,却是盛产珍奇药材、矿石。
前人故纸之中,内容抽象空洞,经由谢家康讲来,恰似在眼前逐渐摊开的一张生动画卷,只听得她心生向往,一问一答之间,不觉已忘了藏锋。
“少爷,洛陵境内,共几州几郡?”
“九州,三十二郡。”
“那燕云呢?”
“燕云全境,十六州五十四郡,人口亦是接近洛陵两倍。”
“燕云尚武,国势兵力均在洛陵之上,君王若兴兵南下,占此富庶之地,国力日盛,抵御强敌浩瀚,胜算岂不更大?却为何两国历来交好,少有战事?”自古上位者,追求的不过是利益最大化,她心中有疑。
听得这里,谢家康微微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征伐一方,开疆扩土,动辄牵扯的便是数万人性命。”
说着,他见她若有所思,声音不觉放缓:“古来四国各自守土,百姓心中皆有家国,一方水土,便是一方人的根,夺来易,守却难,此等道理燕云皇族上官氏自当深明,再者同洛陵交好,便是多了同进行炎月药材、矿石交易的商道,多一个盟友,少一个敌人,何乐而不为?”
“不错,四国并立至今,自有道理。”低头思索片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浩瀚、炎月均居内陆,这浩瀚西北,炎月以南,却是什么地方?”
翻开手边另一本年代更为久远的书,谢家康应道:“浩瀚西北为极寒冰原,无人居住,炎月以南为黛山,山势陡峭,道路难行,前人记载甚少。”
说着,他抬头望向眼前的小丫头,道:“黛山以南,为殇海,据说此处地形复杂,阴晴多变,随处可见急流漩涡,便是燕云国最为坚利的船只也无法探究。”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不自觉在脑海中尝试着描绘整个尚虞大陆的地形图,一时之间,她早已身侧的坐着的是自己的家主。
好在,他也并未出声提醒,只静静望着她,看着她因激动微微泛红小脸,眸子里来不及掩饰的灵动,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狡黠。
眼见窗外日头过午,他终于撑着身子稍稍挪了挪,抬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后背,提醒道:“午饭时间瞧着是怕要过了,阿香,约莫该饿了吧?”
话音落下,他面前的人似物所觉,外间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名蓝衫小厮推门而入,正是谢晋。
“少爷,您的午饭。”
看了看身旁犹自出神的小丫头,谢家康声音很轻:“放下吧。”
“是。”放下托盘,谢晋不再言语,少爷还是一贯的样子,阿香这小丫头瞧着却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多事,径自退下了。
许久不曾如此费过脑筋,静香听得耳边响动,却是全然不愿分神,直到鼻息之间诱人的香气越来越浓,方才彻底将她弄醒,一并勾醒的,还有她肚子里的馋虫。
睁开双眼,她面前桌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精致的餐盘,几只小巧的青团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她耳边的声音轻快:“尝尝吧,阿晋方才进来,送饭都没吵到你,实在难得。”
说着,谢家康自身旁的食盒内取出盘盏筷子,仔细将一碗饭分作两份,量多的摆在静香面前,看着她,道:“今日占了你做工的时间,又累你误了饭点,这一顿合该由我补上。”
“少爷,太客气了。”连连摆手,她下意识地就朝后退,声音里是十成十的慌乱:“主仆焉能同桌而食,少爷用饭,我站在一边就好。”
这般演着,她腹中却是万分实诚,好巧不巧,传出咕噜一声。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静香在心底叹了口气,任由两颊红得彻底,低头补了句:“阿香,其实,只是有一点饿。”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点也不能饿着。”抬手将他面前碗筷摆得端正,又添了些菜品,谢家康轻声笑着:“这里无旁人,我居中坐,你站在侧,不算乱了礼数,只是这饭菜味道寡淡,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哪怕嘴里口水早已流成河,面上偏偏还得死撑着,苦也。
低下头,硬撑着不再出声,她耳边忽有道极轻的声音,竟似在哄她一般:“尝尝看,好不好?”
缓缓抬头,他望向她的眸子清澈见底,里面除了关切,并无其他,让她不自觉,点了点头。
碗筷做工细致,饭菜清淡可口,与静香平素吃惯的大锅饭自是不同,她身旁的人行止自有进退,仿若无论身处何地,仍旧端的是一派安然若素,合该就是古书中所言谦谦君子。
他相伴身侧之人需得温婉娴静的闺中淑女,哪是她如今这样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等等,她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