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旨意,钱蔚然不禁窃笑。
用词是极为恳切的,却过了头,竟有了鄙夷玩笑之意,话里话外更是对石龙的冷嘲热讽。庭城的意思很明确,若不在三天之内到达帝都,
两个帝王便不必相见了。
三天之内……除非是石龙王现在已身在驿馆,更何况旨意传下去还要一阵,看来庭城是已决意不见了。
钱蔚然安慰地笑了笑,不见也好,免得两位君王又起什么争端,可是满城风雨的事。
“叫沈昭仪过来。”庭城随手将圣旨一推,起身。
“王,旨意现在就发下去吗?”钱蔚然的想法不言而喻,有意推迟不是更加保险?庭城眸子一深,俯下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钱蔚然:“你够鬼的。”钱蔚然慌然又跪:“奴才该死。”
轻缈一笑,庭城并未着心:“起来。”
半晌后,庭城的声音诡谲而诱耳:“孤就是想看看,为了那片土地,石龙王会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干笑一声,钱蔚然将头埋得更深了:“王上英明。”身上又是一阵冷汗直冒,聪明一世,他怎竟糊涂到揣测圣意?更何况,是神鬼莫测的庭城!
“王自下朝后还未用过早膳,可是要与沈昭仪一起吗?”庭城复又慵懒地倚在一旁:“你去安排吧。”
“哎。”忙不迭应了声,钱蔚然舒口气走出元烈殿。如今这差事可是愈发不好当了。
到倾颜宫去请了沈昭仪,沈涣栀还未来得及添妆,只一抹柔发在身后略略用绸带挽了,长长地垂在腰间,面色柔婉娇媚,叫钱蔚然也是震了一震。
“娘娘,王约您一同用膳。”
沈涣栀只一点头。月湖仍未起,只是星河陪在她身边,一张童稚的面孔乖巧伶俐,嘴也甜得很:“公公在元烈殿操劳辛苦,才伺候得王体贴顺心,谢过公公了。”
一愣,钱蔚然讶异。沈涣栀微笑:“这丫头嘴快,公公不要介意。”“哪儿啊,星河姑娘聪明得很,是块好料,娘娘可要好好培养。”钱蔚然笑着,伸了伸手:“娘娘,请上轿。”
软轿抬着沈涣栀一路到了元烈殿,正在做活儿的宫女也停下手中活计,对着沈涣栀绝代风华的背影指指点点。
“又是昭仪娘娘呢。”“宫里能这样频繁地出入元烈殿的也便有她了。”“是啊,真是让人担心呢。”
正愁眉莫展地嚼着舌根,钱蔚然一声冷喝:“不想留元烈殿了?”宫女连忙捂嘴跪下:“钱总管,是奴婢多嘴了,求您千万高抬贵手!”
谁不知在元烈殿最清闲,俸禄也最多?所以能留在元烈殿的必是这宫里最顶尖儿的奴才,钱蔚然自然留不得她们,二话不说地打发了出去。
听得外面的动静,沈涣栀忍不住笑了:“王身边的人也因臣妾被遣走了呢。”庭城为她盛了两勺桂圆羹在玉白色小碗儿里:“搬弄是非的人,留着作甚?钱蔚然做得对。”
品了一口清冽含香的桔花茶,沈涣栀笑:“臣妾倒是觉得,倾颜宫离元烈殿还是远了些,若没个轿子可真是不方便。”庭城含笑:“你这
是在向孤讨轿子了?”假意惜叹:“宫中节俭才好告慰天下,看来孤的美人正筹划着祸国殃民了。”
不动声色地咬了口桂圆羹,沈涣栀才抬起头来:“臣妾还未等到*冠六宫,怎的就好祸国殃民了?”笑出了声,庭城将一块合意饼丢在口中,边嚼边言:“那孤便捧你*冠六宫,如此才好落实美貌之名。”
嘴角撇起笑,沈涣栀随了他:“不知是美貌之名,还是祸水之名了。”
压低了嗓子,庭城兴味十足:“孤治国有方,不会给你祸水的机会。”
轻轻将他压下的身子推开,沈涣栀复专注在膳食上。
“石龙王要来帝都。”庭城浅浅一语,沈涣栀却搁下了筷子:“王不是回绝了他,他怎的还不肯罢休吗?”点头,庭城脸色阴暗:“自然
了。这回不是谈判,已有威胁的意味。”
“与边界叛匪联手,自然将肥肉纳入口中,而与孤交涉,却是毫无可谈。若是你,你选什么?”沈涣栀想了想,言:“可叛匪自成一派,
怎会真心与石龙交好?他二人不过因利而聚,边界帮石龙拿下的是一块土地,难道他们就不知这块土地比起钱财的紧要吗?”
疲惫一笑,庭城目光远眺:“怕就怕对方有恃无恐,而我方却惶惶然不知对策。”
咬了咬唇,沈涣栀安慰他:“聪明如王,自然有方法对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难道还怕他上天入地不成?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冥冥中总有定论,王是有福气的人。”
拍了拍她的手,庭城温然一笑:“孤最过有福气的,不过是将你这窈窕收进怀中。”
覆上他的薄唇,沈涣栀默然与他五指教缠。
此刻她所感激的莫过于他的坦诚相见,帝王家的凉薄谁人不知?她更是极早知道他超出于凡人的多疑,若是他肯讲的,她必然听从辅助,若是他不肯讲的,她也绝不开口相问,她怕,只要她张了这个口,庭城便会对她心存戒备,于是日日小心谨慎,深怕触了他的敏感。
然而终于有所不同了,他深不可测的世界终于向她侧开了一扇门,即使只是一扇小小的门。是元烈殿的门,是上书房的门,更是他的心门
不能不说是高兴的,在他烦躁茫然时她却觉得欣慰。
相处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