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天已经蒙蒙亮,雾气中弥漫着夜色残留的气息。似乎叹息声在这样的黎明轻而易举可以变得格外沧桑。
从江南走出的人,仿若避世已久,触目烟雨的日子容易娇惯人多愁善感的天性。但在别处,这一份多愁善感,也就不可收拾地演变成矫情。
只有江南,才衬心伤。
这一抽水,打破了小桥人家原有的平静,靠打渔生活、衣食无忧的江南人终于有了属于尘世的彷徨。
没有跟沈家人打过招呼,默默支开了随从,沈涣栀孤身一人走回客栈。最近的事情太过冗杂,身心俱疲。不得不想起,那个男人温暖的怀。
他一笑,似乎一切都如同江南的云烟,随着他唇角的漾开,也消散了。可惜,庭城极少笑。
清凉湿润的水雾里,青石板的光泽仿佛经久不衰,仿佛,已经好多年。
仿佛,是在梦中。
不禁淡笑,在梦中,她去拜访一位翩翩君子。
隔着鞋子,薄薄的冷气似乎深入骨髓。
时辰还是太早,天边的一角还未被燃亮,客栈门口空无一人的情景。
敲门,小二不耐烦的声音里透着隐隐担忧:“大清早的闹什么?天还没亮呢!”沈涣栀清清嗓:“我是这儿的住客。”
她清亮的声音在晨光中格外脆响,小二讶异之余,打开门。
“客官,实在抱歉,小的还以为……”沈涣栀一笑了之。
“您昨儿个夜里可没回来,别怪小的多嘴,现在啊,世道乱着哪。”小二碎碎叨叨,瞧了瞧天色,开始殷切地擦起桌子。
闻言,秀眉一蹙,沈涣栀冷不丁问:“我们家老爷呢?”若真如小二所说,外面世道乱,而庭城又很早被人算了一笔……倘若这个时候再与钱蔚然招引市,未免给了心怀叵测之人可趁之机……
“楼上歇着呢。”小二笑笑。沈涣栀才稍稍放下心。
忘记了吗,那个男人是何等地强大睿智?他早便料到这一场局是进退维谷,却仍然参战,必然是心中早有算盘。
能不动生色地了却白家势力,他的确不可小觑。
也的确,用不着她来担忧牵挂。
走到庭城的门口,沈涣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进来。”门内一声低醇。一愣,沈涣栀推门而入。
房间内,酒香阵阵,庭城却似滴酒未沾唇,依然面色冷静严肃,和平时一样,使人无力靠近。
看着沈涣栀疑虑的眼神,伸手指了指房中并不明亮的灯笼。
“你的影子。”
突然笑了,沈涣栀慢慢在她身边坐下:“看来,王可是*未睡?”庭城双眸深谙,良久后无奈地勾唇:“如实告诉你,夜不能寐。”
挑眉,沈涣栀故意:“是不能,又或者是……”最终,“不敢”两个字还是生生咽了下去。面前的,是一国之君,即使他在帝都千里之外。
庭城的脸慢慢凑近,在昏暗的灯光下,更加棱角分明。
他*的声音缓缓吐在沈涣栀耳边,却如同炸雷:“你不在这儿,孤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