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溪甚至还不自觉在心里将她与唐泛比较了一下,忽而又觉得即便是比较,也亵渎了唐泛——
不知不觉之间,陆灵溪已经犯上了单向相思病,在他眼里,唐泛无处不好。
陆灵溪并不知道肖妩已经被吸纳入锦衣卫的事情,后者原先驻守南方,这几天因为有个任务,要回京城向北镇抚司汇报,这才会在此地出现,而且她也不在这里住,仅仅是出于礼节上门拜访,很快就要告辞走人了,不过肖妩乐于见到陆灵溪一脸憋屈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向对方解释太多。
她带着陆灵溪来到唐泛卧室门口:“你自个儿进去罢。”
说罢也不待陆灵溪发问,直接就转身走了,身姿摇曳,风情万种。
陆灵溪瞅了她的背影一眼,却没什么欣赏美人的闲情逸致,他深吸了口气,本想抬手敲门,又怕扰了唐泛的清眠,想了想,索性静悄悄地推门,放轻了步履,从外间走入内室。
出乎意料,唐泛并不在睡觉,他也没察觉陆灵溪的到来,依旧趴在床上,身下放着一叠纸,好像在写什么。
看见他奋笔疾书,连卧病在床都不忘处理公务,陆灵溪顿时肃然起敬。
他生怕扰了唐泛的思路,连大气也不敢喘,只站在旁边看了半晌,直到脚有点酸麻感,才忍不住动了动。
正好唐泛也搁下笔,打算揉揉脖子,这一抬头就看见了陆灵溪。
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跟陆灵溪打招呼,而是好像下意识想掩盖自己正在写的东西。
结果手一伸又觉得表现太明显的,只得讪讪罢手,朝陆灵溪尴尬笑了一下。
“你来了?坐,坐!”
陆灵溪见他动作,反倒起了好奇心。
“唐大哥,你在作甚?”
唐泛轻咳一声:“没什么,随便写写。”
他撑起手肘便想翻身,似乎力道没掌握好,眉头顿时拧作一团。
陆灵溪赶忙上前相扶:“唐大哥这是怎么了,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唐泛又是一声虚咳,“腰闪了。”
陆灵溪一愕:“那可够严重的啊,连下地都不能了?”
唐泛嘿嘿一笑:“倒也不至于,只是近来内阁事多,每晚都是时近午夜才回去,我也有些累,趁机休息一天罢了。”
陆灵溪想起自己本来准备给他的惊喜,笑道:“以后唐大哥可就累不着了!”
唐泛挑眉:“嗯?怎么说?”
陆灵溪眉开眼笑:“翰林院新近了四人内阁给阁老打下手,我便是其中之一,正好又分到唐大哥你那里,以后可要劳烦你多指点我了,但有吩咐,无所不从!”
唐泛有点意外,旋即又露出赞赏的笑容,连说了两个好字,显得非常高兴。
他早就知道陆灵溪迟早会有出息,只是当初见时,对方少年锐气尚未褪去,行事难掩锋芒,性情又自由散漫,不适合仕途,如今考了进士之后,果然就沉敛许多了。
陆灵溪有点着迷地盯着对方的笑脸瞧,片刻之后,听见唐泛说“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失礼,连忙将纸盒放在桌上。
“这是玫瑰糕和桂花糕,我听说你喜欢吃甜食……咦?”
他说着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被唐泛挪放在边上的稿纸,几行字入目,注意力立时被吸引过去。
“这是……《战国志》的后稿?”陆灵溪瞧见上面几个熟悉的人名,有点难以置信。“唐大哥,你,难不成你就是《战国志》的作者?!”
唐泛摸摸鼻子,脸上露出点儿尴尬,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哪里还需要承认,光是看他那表情,陆灵溪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但这个答案着实太令人震撼了。
《战国志》是书铺里新近流行,也是卖得最不错的话本,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要风月有风月,要故事有故事,非常受欢迎,自然那些酸腐的读书人总会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许多人都买回家去瞧一瞧,连最近茶楼里讲的评书,也大都是《战国志》。
因为这书是按册来出的,许多人看了第一册之后便急着想看后边的情节,于是市面上还出现许多仿写假冒作者“三青先生”的《战国志》后续。
对于书的作者,不少人也很好奇,不过一般会写书卖书的,都是那些落魄文人,因为生活拮据,不得不靠润笔费来度日,陆灵溪自然也听说其实有些士大夫也私底下用笔名偷偷写书的,不过那些人的身份终归没曝光,所以谁也不知道真假。
可现在,眼前竟然活生生就出现了一位。
内阁阁老,当朝宰辅,休假在家写话本。
而且写得还挺成功,这不,连陆灵溪闲暇之余都手不释卷呢。
但是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怎么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喜欢看的话本的作者/传说中的落魄文人/三青先生=东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唐泛?
陆灵溪觉得自己有点恍恍惚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