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唐泛心道。
彭时乃三朝元老,威望颇高,善始善终,正是江西庐陵县人,他虽然已于几年前故去,但当地人仍旧对其十分崇敬,能得到彭时手书,也难怪方户身价陡增,如今又成了本省布政使的泰山,自然连同知都要敬让三分。
他微微一笑:“能得彭文宪公赞赏,必然有不凡之处,改天还要上门亲自瞻仰那块匾额,方大善人到时候可不要赶本官出去才好!”
方户连连道:“这都是知府大人抬爱,草民如何敢当,大人若愿亲临,舍下定然蓬荜生辉!”
几人说笑一番,范知府就让人上菜,一面道:“下官知道大人此来是为了查明科举案一事,也不敢多加打扰,所以已经在官驿为大人准备房间,请大人入住,今日之后,若大人有召,只需派人过来说一声,下官定当前往拜见。”
唐泛摆摆手:“美味佳肴在席,谈论正事未免煞风景,不如尽兴,其它事宜等今日过后再说也不迟。”
范知府巴不得他不要谈才好,闻言就笑道:“大人说得极是,那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酒过三巡,席上的氛围就热闹起来了,因为唐泛不再接受众人敬酒,只让大家随意,其他人见他的确对菜肴的兴趣多过于对喝酒的兴趣,便也放下酒杯,转而给唐泛介绍起桌上的菜品。
孙寓就笑道:“大人刚从苏州过来,想必吃尽精细了,不过您别看咱们江西比不上苏杭那边做得精细,若说到吃食,也有不少上得了台面的,而且是苏杭那边没有的。就拿这道鳅鱼钻豆腐来说,得先用骨头熬制七八个时辰的高汤,然后盛出放冷,再将一整块豆腐与活鳅鱼一并放进汤内,下头炉火一加热,泥鳅就会拼命往豆腐里钻,等到火候一足,豆腐与泥鳅皆熟透,两种味道就会相互渗透,这豆腐香软之中还带着鳅鱼的鲜味,最是可口不过了。”
对方介绍得这般热情,唐泛自然要捧场,他舀起一块豆腐放入碗中,低头尝了一口,末了点头称赞:“果然美味无比!”
孙寓不仅仅是在给唐泛介绍菜肴,更是希望借机给唐泛留下一点印象。
他有几个同年好友在京城任职,彼此经常书信往来,孙寓就从其中一人口中得知,他们兵部有个姓翁的主事,原先只是一个小地方的县令,因为协助过唐泛办案,能力出众,为人熟知,所以在县令任期满了之后,才能调入兵部担任一司主事。
京城六部并不都是肥差,有时候某些衙门的油水甚至还比不上地方小吏,但是中央衙门的地位跟地方衙门毕竟不可同日而语,但凡有心往上走的人,肯定都会希望自己能够进入六部,而那个姓翁的主事若不是得了唐泛的青睐,受到他的推荐,谁会去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县令?
所以说能力很重要,但有贵人赏识提携也很重要。
孙寓没什么背景人脉,胜在消息灵通,他得知唐泛能耐不小,自然要加倍奉承,若唐泛也能看中自己,提携一二,那就更好了。
但他可不知道唐大人本身就嗜好吃食,是个名符其实的大吃货,见唐泛如此捧场,还以为自己拍马屁拍对了法门,心中越发欣喜,介绍得也就更卖力了。
却听得沈公子忽然道:“总聊天未免枯燥,不如找些乐子,这顿饭才更有滋味!”
范知府一听觉得有道理,就笑道:“依沈公子看,找点什么乐子好?”
沈思想也不想就道:“不如找几个妓子过来弹唱助兴?”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
本朝官员挟妓宿娼,是会被罢职且永不录用的,若只是找歌伎过来弹琴唱曲就不妨事。
问题是人家钦差大臣过来查案,查的还是你老子的案子,结果你却还有心情让人过来唱曲子,这样好么?
沈思似乎也发现自己言语不当,忙打了个哈哈:“我是个俗人,也说不出什么风雅的事,要不你们来定?”
范知府便道:“不如来对对子,若是对不出的,就罚酒,如何?”
徐彬笑道:“在座各位,除了我这不学无术的之外,都是饱学之士。若是这样玩,到时候输的肯定总是在下,所以在下有个歪主意,不如把牙筹摆上来,玩个拧酒令儿,轮到谁,就得回答其他所有人出的对子,对不上一个就罚酒一杯,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所谓拧酒令儿,其实就是行酒令,时下流行的牙筹,不是骨牌或象牙牌的算筹,而是用一个泥胎的不倒翁娃娃在桌上转,最后不倒翁面朝谁,谁就得回答其他人轮番提出的问题。
大家都觉得这个玩法刺激多了,纷纷叫好,唐泛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就由起头的范知府先转。
范知府将那彩绘的“牙筹”用力一拧,那不倒翁在桌上飞快旋转起来,而后速度减缓,最后面朝陆灵溪停了下来。
陆灵溪挠挠头,羞涩一笑:“我对对子可不在行,能不能换一个?”
酒席上无尊卑,更何况陆灵溪只是唐泛带来的人,又不是唐泛本人,大家自然都笑着说不行。
陆灵溪无奈拱手:“小子无才,请诸位大人手下留情啊!”
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