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田没想到李明阳的供词与他的揣度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大相径庭,自己把刘明璋推测为重庆分子,跟李明阳是一伙的,而李明阳则声称根本就不认识刘明璋,自己的那只装满婴儿用品的皮箱是被伙计所盗,然后借花献佛送给了刘明璋,而那个伙计已经被炸身亡,已然死无对证了。
而刘明璋的供词则是自己因爱人逝去,心如死灰,所以带着儿子和这只装满婴儿用品的皮箱投海自尽,没想到没死成,被押至驻军驻军总部,而那只箱子里的东西散落在海里,被巡逻队发现了,交到了他的手里。随后刘三爷和刘明玮叔侄二人来向他要人,从中暴露了父子二人之间不和的关系,其原因是刘明璋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而离家出走,未婚生子的这个家丑令刘氏家族蒙羞。这与他所推断的刘明璋是护送幸太郎离港的重庆分子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真相到底是什么?仓田忽然感觉自己被搞得一头雾水。
仓田原本以为李明阳会交代出幸太郎的去向,但现在李明阳断然否认知道幸太郎一事,眼前的这个男婴是他捡来的弃婴,而李明阳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外孙女则回到了他的女婿洪明义的老家,大屿山,但在大屿山的哪个地方,却不甚清楚,这让他从何查起,难道将整个大屿山都包围起来搜山吗?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那个铁证——装满婴儿用品的皮箱,原以为能将刘明璋与李明阳联系起来,用来指证刘明璋是护送幸太郎离港的重庆分子,但现在居然变成了一起盗窃案,是伙计将这一箱子的婴儿用品偷出来,借花献佛送给了刘明璋,李明阳跟刘明璋之间根本就毫无关联。
仓田觉得自己所揣度臆想的那个真相正在崩塌。这让仓田感到很是受挫,他长吁了一口气,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尽管他很是怀疑李明阳供词的真实性,但现在他手上缺少证据,很难反驳他。
于是,仓田只能再换一个角度来审讯李明阳。
“除了这三个负隅顽抗的伙计之外,另外几个伙计去哪里了?”
“去送货了。”
“去哪儿送货了?”
“去那些病家家里送货。我店里都有记录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李明阳知道店内的一切都已经被毁了,仓田想查也无从下手。
仓田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从宪兵小队长川崎的嘴里已经获知利德药房的店堂内被炸得一片狼藉,怎么可能还找得到什么送货记录,药品账本,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李明阳很难对付。
“八格,你很不老实。”仓田有种有苦说不出的郁闷。
“我自认为自己当了一辈子的老实人,利德药房开业这么多年来,童叟无欺,街坊邻里都知道我李明阳的为人。”
“这说明你很善于伪装,一个老实人怎么可能成为军统香港站的站长?你的老实只是你的一副假面具而已。”
李明阳听后,冷笑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了。
“那你的那些伙计什么时候回来?”仓田继续问道。
“我说了,你会信吗?”
“说不说由你,信不信由我。”
“他们送完货就回来,不过,如果他们看见利德药房这副惨景,你认为他们还会待在那里吗?”
“那他们会去哪儿?”
“中国有句古话叫作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也不清楚他们会去哪儿。”
仓田挠了挠头,看来这次审讯是失败的,李明阳并没有告诉他任何他想要了解的信息。
“你们先给他治治伤,然后押回牢房。”仓田无奈地呼了口气,用日语吩咐了一下两名打手。
虽然李明阳没有说出仓田所期待的口供,但只要这个弃儿在他手里,他依然可以用这个弃儿来要挟,操控李明阳。
随后,仓田走出刑讯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这两天,他一直是在审讯室里度过的,审完了刘明璋,又接着审李明阳,可是这两次审讯都未能达到他的预期,而现在距离接到军部命令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可是他连幸太郎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谈要将其掌控起来,仓田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仓田站在那张香港地图前,用红笔将刘明璋的落水处圈画出来,那些重庆分子想要离港去内地的话,有好几条线路,向东可以去海丰,或是shàn wěi,向西可以去中山,向北则可以到达宝安,如果从海上距离来看,此处距离九龙最近,然后经九龙可以到达宝安县,但这条线路中陆路距离比较长,走陆路上的话,遇到的关卡也会比较多,所以要承担的风险也比较大;如果要避开这些关卡的话,那应该是走水路,毕竟一艘小船在大海中航行,并不引人注目,但是海上风浪大,气候难测,一旦遇到狂风巨浪,小船则有被倾覆的危险。
那些人到底会选择哪条路呢?仓田决定试试运气,先去九龙附近的渔村查一查,毕竟那天巡逻艇听见婴儿哭声的时间是半夜里,如果这些人登岸的话,肯定是先去九龙岸边的渔村过夜,第二天再赶路,也许在这些渔村里,他们会留下印迹。
于是,仓田拿起电话,通知宪兵小队长“川崎君,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很快川崎就来到了仓田的办公室。
“川崎君,今天上午的行动很成功,我们终于将一名暗藏在香港的军统香港站的站长抓捕归案了,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你功不可没。“仓田拍了拍川崎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的雷厉风行很是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