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昭游出来前从桌子上取了一只暖炉塞到南辞欢手里,又从管家那里拿了大氅给她披上。
久违的暖意迎面而来,南辞欢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大氅的毛领间。
丞相府后园栽种了许多草木花卉,种类繁多,一年四季都见得到景致。
此时正是寒冬,后园只有凌寒独自开的梅花和一应雪松,梅花星星点点的颜色点缀着铺天的白雪,淡雅非常。
“昭游哥哥,你也觉得我这次擅自出宫太鲁莽了吗?”南辞欢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年昭游保持在南辞欢身后一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陛下……”他犹豫出口,直觉自己不该这么喊她,可若是让他像从前那般唤她做欢儿,他却如何也做不到了。
喉咙像卡着一根刺,不上不下,吞咽的时候却牵扯着心胃跟着难受。
算起来,年昭游回来已有六七日了,这几日,事情接踵而来,先是驻扎在郊外的大军中出现小暴动,他马不停蹄前去处理了,再是收到海棠暴毙的消息,据亲卫说,海棠的尸体是在皇家的乱坟岗找到的……
海棠是年昭游当年离开时,匆忙安插在南辞欢身边的保护她的。海棠是太尉府的人,在一次阴差阳错中受了年昭游的恩惠,从那之后算欠了他的恩情,若只是欠了恩情,用其他法子还了就是,完全不必为了年昭游做出背叛家主的事。
也是在偶然中,年昭游才将海棠策反。
当时年昭游远离帝都一路驱逐醇国军南下,对帝都的事情已是鞭长莫及。
然而某天亲卫加急传来消息,说闵嘉扶持南辞欢登基后,将她身边的一众宫人都替换了。贴身伺候南辞欢的更是直接从太尉府挑选的。闵嘉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宫中有臣子出声反对,却被找了罪名下狱了。
年昭游从前在朝廷任郎中令,奉命保护公主,对朝堂的事也是有所耳闻,闵嘉一贯强硬坚决,就连先帝都让他三分,这样根基深厚的前朝老臣,新帝更是只如傀儡般任他妄为。
一旦闵嘉有谋反之心,朝中便再无人可以保护南辞欢……
听闻亲卫说那名送到宫中的侍女是当年自己偶然救下的海棠,于是决定冒险兼程赶回帝都,找到海棠请她要对闵嘉有所保留。
海棠是被太尉府养大的棋子,就算年昭游于她有恩,她也不会轻易做出叛主的事。也是在年昭游几番劝说,对她晓以利害之后,海棠才决定倒戈。
她在明面上效忠闵嘉,在背地将朝堂上或者有关皇帝的重要情报传给年昭游,这些消息让远在关外的年昭游省了不少心。
而海棠身份被揭露……
年昭游下意识揉揉眉心。
海棠的身份被揭露,这其中还有南辞欢一份功劳。只是不知道,欢儿是明知海棠身份,寻了个机会处决了她,还是海棠确实犯了错,被惩罚至死。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他的欢儿,在他离开的一年里,似乎变了个人,这么说却也不十分准确,其实大多数时候,欢儿还是记忆里的那人。
“你还叫我陛下!”南辞欢转身,瞪着眼看着身后的年昭游。
年昭游愣住,恍惚中觉得眼前的少女还是一年前了无城府的人,他喃喃道:“欢儿……”
闻言,南辞欢红了眼眶,一年来的委屈哽在心口,一时难以自持,不知道该从哪件事说起。
终于,她想起一件事,这件事她一直想找机会同他解释:“连下三道诏命令你撤军……是我无奈之举。”
自登基来,南辞欢处处受闵嘉限制,不得不受其摆布的事在朝臣中心照不宣,起初南辞欢还会想办法掩一掩,日久天长,在朝臣面前丢脸也丢习惯了,便也觉得无甚所谓了。
如今在让她在年昭游面前承认这件事,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朝臣面前,摊开自己给人看的窘迫。
闻言,年昭游微微一愣,没相当南辞欢会这么直白。
“陛下,臣当初受先帝诏命退醇贼,击退贼兵后,臣应立时班师回朝,然而臣贪功在先,追着贼人不放,陛下仁厚,至今都没有降臣的罪……”年昭游还是拱手行了一礼。
“你非要说这些话气我不可吗?”南辞欢打断了年昭游的话,眼睫微颤。
“臣不敢。”
“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吗。”南辞欢狠狠看了眼前人几眼,自己几次示好,这人却都冷漠至此,就算她对他有所钦慕,却被对方几次三番拒绝好意,除了心灰意冷外,已经多了许多难以启齿。
“你心里还在因为诏命的事怪我罢。”南辞欢轻叹口气:“非是我不想让你趁机攻下醇国都城以绝后患,而是朝中事务并非我一人说了算,这一年来,我处处受闵嘉掣肘,想要做出什么决定,还要先取得他的同意才好……”
南辞欢的神情有些难堪:“我在这朝中已举步维艰了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水光潋滟的眸子遮掩起来,叫人瞧不见其中情绪。
年昭游惊了惊,继而脸上的风轻云淡退去了些,带着一丝心疼的神色:“陛下,园子风大,还是快些回去吧。”
尽管这人说的话还是这么不讨喜,但在捕捉到对方俊逸的脸上的情绪时,心里蓦然一暖。南辞欢笑笑,任年昭游给她系紧了身上的大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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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丞相年淙就上表请辞丞相位,并且举荐御史大夫常衡接任丞相之职。女帝南辞欢准奏。
再而,大将军年昭游驱逐贼人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