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的视线一直凝聚在鍮怀谦的身上,片刻不曾离开。吾的怀谦,就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惯穿的一身蓝袍变成了银色铠甲,少了温和,多了英气,一双眸子亮若星辰,吾看见了他眼中的野心和志向,看见了他眼中的凛冽,他的眼中不再像从前繁华院中只有吾一人了。
他身姿颀长而挺拔,端坐于战马上,一把宝剑斜挂于腰间,色泽暗沉的剑鞘平白的显出些许肃杀,握着缰绳的手上,隐约有青筋可见。
孤月知道,他是志在天下之人,他就应该剑指天下。看着此情此景,孤月不难想象他在战场上是何等的英姿勃发,锋利的宝剑出鞘,顷刻之间斩敌人于马下,尚温热的血染上冰凉的银色战铠,最是能刺激到男人的血性。
孤月知道自己不该挽留,不该成为束缚他的一道枷锁,只要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对重赴战场的激动兴奋,那些儿女情长的话就很难再说出口。
然而吾的内心是酸楚的,吾只是一小女子,天下大乱与吾何干,吾只不过,只不过是盼着心爱之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色喜袍,娶吾回家,从此,许吾一生长宁,仅此而已!若非战争,怀谦,他此刻穿的不该是这身银铠的。
点将仪式仍在继续,众将士高举酒杯,一口喝尽杯中酒,随后将酒杯一摔而碎,哗啦啦的响声,恍若吾近几月的美梦破碎之声,真是刺耳非常啊!
一番战前动员结束,便是要进行卜卦以测吉凶了。卦象呈阳,以东为阳,姑臧城开二十二门,故而规划的路线乃是大军从东南十三门而出,绕城小半圈才西行。
“出发!”一声令下,吾看着他转身离去,竟是不曾望吾一眼,是不舍,还是……压根无心呢?
回到弘昌殿,心里还有个声音在呐喊,不能就这样让他走。对,不能就这样让他走,顾不得禀告父王,吾牵出了自己的马,朝行军方向打马而去。
出了宫门,又出了城门,孤月此刻倒是有些佩服自己,近十年不曾如此快的骑马奔腾,技艺竟没有生疏,以飞一般的速度追赶着已然走远的军队。
幸而大军先前是绕了姑臧城小半圈的,而孤月径直从西北八门出,这才能够追上。远远的看到了那银色身影,真奇怪啊,每次都能在天地万物中一眼锁定他,“怀谦……鍮怀谦,给吾停下!”
声音喊出来了,内心却踌躇了。“近乡情怯”大概就是孤月此番心境。
孤月驱马缓缓前行,终于停在了鍮怀谦面前。早就知道鍮怀谦是个不易亲近之人,此刻他犀利非常的眼光看过来,孤月仍是有些发怵,从前那双眼睛不能视物之时,孤月只觉得有些深邃,而此刻犀利的目光让孤月隐隐觉得不对劲,或许,从前对鍮怀谦的认知是错误的?
“公主?不知公主唤臣何事?”
听得那低沉的嗓音响起,孤月才回过神来,却见鍮怀谦望着她的目光仍然是深邃而缠绵的,这温润如玉的样子,即使穿上了铠甲,也不像是个要上战场的人,先前犀利的目光是幻觉?
孤月收敛了心思,沉声道:“将军此去经年,吾想,送送将军。”
二人这便没了言语,骑马并肩行在了队伍最后头,虽无言语,也是融洽非常。孤月时不时的侧首望一望鍮怀谦,此时的他侧脸坚毅,目视前方,孤月心想,这便是,并肩看天地繁华了吧。
想着想着心情便好了起来,明明还是平时的草原,寻常的景色,在孤月的眼里,却无端端的多了几分颜色。原来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只要他在身边,世界就很美好。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孤月欢喜的心情也渐渐冷却。此时军队已行了好一段距离,来到了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上。
一道残阳,铺陈水中,天边的红霞与这河水交相辉映,整个军队在河边休整,放任马匹在这河边悠闲的吃草喝水,好一幅祥和之景,大概所有的战乱都是隐在祥和之下的吧。天下局势,也大都是看似平和,实则汹涌,像天边红霞与水中倒影,看似和谐,实则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永无相交之日。
孤月知道是时候告别了。伤离别,凡是世间的离别,哪有不伤情的?孤月强自压住心中那丝不快,扬起了笑脸,她想,留在怀谦心目中的孤月,永远都是最美丽最快乐的,至于那些该流淌的泪水,就由自己一个人在暗地里默默承受吧。
孤月开口:“从前从西平城迁往乐都,吾见过湟水送别,如今此河不是湟水,但送别之情大抵一样,那些个细节讲究,也无甚要紧。”
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过去看到话本里那些依依惜别之处,孤月只觉得矫情,却不想自己如今也要这么矫情一回,孤月继续说,“将军先前对吾许诺’待吾康复,娶汝可好’,不知此话,如今可还算数?”
鍮怀谦没想到孤月会问这个,略略迟疑,随即面色坚定作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吾既许诺,一生不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异常清晰,这便嵌在了孤月心头,难以抹去。
听罢此言,孤月笑出了泪花,只是神色,悲喜莫辨。两相对望了片刻,只这片刻间,天地安静,时间凝结。
孤月解下了颈间的玉佩,轻置于那银铠少年手中,“此玉是吾母亲在吾出生之时为吾戴上的,她希望吾一生幸福,可吾的幸福,只有汝能给予。这玉佩,吾从不曾解下,而今赠与汝,愿汝平安归来。”孤月没有说凯旋归来,对她而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