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丸子吗。”
“嗯,刚才在洗澡……大野你找我?”丸子一边应声,一边调整单手握住听筒的姿势,目光随意扫视着座机旁摊开的号码簿内页,四班所有同学、老师的联络方式都在上面。
“恩……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大野的语调听起来和平日不同,有点奇怪,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接近自知闯祸的学生找老师承认错误那种?有点犹疑、拘谨。
为了平衡对话的氛围,丸子这边打起几分精神,以尽量轻松愉快得口吻问道:“怎么啦?”
大野沉默一会,才作出回答:“今天在学校的事。”
“在学校的事啊。”她很快联想到营养午餐时间发生的那场风波。
“我跟关口……就是说弄洒咖喱的事,和他起争执——是我的错。”
万事开头难,说话也是如此。大野把憋在心头最想说的话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虽然语言组织得不太好,有点显乱,听还是听得明白。
不过他也只讲到表面的结果,对于前因姑且一字未提,丸子不解地问他:“你的错,什么意思?确实是关口先找了你的麻烦吧。”
“……他没有找我麻烦,是我说了刺激他的话,那家伙才会失控。”
“你说了什么?”
丸子问完这句话后,良久没有得到回音,令她疑心是不是通讯出了故障,对着话筒“喂”了两声过去。
收到一声叹息。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似乎打算从头捋一遍事情的始末,斟酌着说道:“关口来找我,想把发布丁的活揽过去,但我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大野尽量客观,也无法绝对客观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用心组织语言说予她听的同时,他靠在墙上,一只手拿着电话听筒,一只手垂在身侧,恹恹歪着脑袋,眼前浮现起那时的情景。
关口一开始是在试探他,而非真纪主观认定的那样,一上来就态度不好同他挑衅。
男生间的相处模式经常被女生误会,关口刚开始跟自己说话不仅没有怀揣恶意,甚至类同讨好、套近乎。
他只是有些咋呼的开着玩笑,疯言疯语间拍了两下大野的肩膀,同样的行为如果放在杉山身上,其他人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关口这么做就显得刺眼逾矩,成了挑衅。
“其他人”里也包括了大野。
亲热凑过来的关口,让他觉得很讨厌。
狮子不会把秃鹫放在眼里,是因为知道它们造成不了大的威胁,懒得浪费力气,也怕顾忌太多,有失所谓的王者风范。
但这并不意味着真心的接受与包容。
想接近小丸子的人,不管是谁,不管办不办得到,都会令他反感。
这点无法控制,至少暂时无解。
要让他对此释然,唯有两个办法:彻底拥有感到安心,彻底失去心如死灰。
一但涉及到小丸子,他做不来大气,不像别人口中所言的那样沉稳可靠,也会使坏,也有阴暗面。
最近在操场上踢球,好几次,他明明可以把球传给积极赶过来呼应的关口突破重围,却没有这么做,反而选择把球踢向尚在远处来不及接应的杉山,甚至完全不在状况的渡边。
如此微妙的情形,旁人不一定能参透,但作为当事人的关口,恐怕很难说服自己:那些小小的难堪、冷落,都只是错觉而已。
他们之间有相互讨厌的理由。
感到心虚、为难的关口,多少也抱了点侥幸心理,才会用那样蹩脚的方式同大野搭话,试探他的态度,以至于用力过猛,被人误会成挑事。
班上的同学纷纷把矛头对准关口时,大野的感觉很差。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看着关口成为众矢之的,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恶。被偏袒,得到开脱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还在她的瞩目下。
如果她知道是自己“欺负”了关口,会不会,也觉得他很可恶?
可是他也无法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出所谓的真相,只涉及他便罢,把她推到台前的险棋怎么下得出手。
所以最终的局面,关口独自背锅受难。
只是一切都结束后,回头面对丸子,他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没办法欺瞒喜欢的人,否则会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具有资格继续这份“喜欢”。
小丸子认真听他说了好久,偶尔用鼓励的态度应个声支持他继续往下,一边暗自庆幸,还好现在是打电话,不然自己的表情一定会吓到大野吧。
她确保自己的声音没有透露出半点不合时宜的兴奋,但脸上一扩再扩的笑根本收不住。
听到大野如此心思纠结,全情投入的倾吐种种为她所不知的事件另一面,真的太谜了。
这个正在碎碎念着向自己倾诉烦恼的人,还是她所认识的大野吗?
一边言之凿凿说是自己的错,一边苦恼矛盾的作出种种东拆西补的解释,既想公正交代清楚事实让她独立思考、判断是非,言语间希望能博取理解、体恤的表意又那样明显……
大野,有着很好玩的一面呢。
虽然他肯定不愿意承认这点,出于面子缘故什么的。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大野这个人身上啦,也有好好考虑关口的事。
对照事情的完整经过,关口的确并非全责,点燃□□桶的火源出自大野之手。
他说的那几句话很伤人,站在关口的立场,说是受到了侮辱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