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无法像曾经那样,坦然承接她给予的任何好处了。
原本所谓的‘友谊’建立在这样的索取、获得中,直到平衡被打破,什么也没剩下,就像沙子一样溜走了。
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同情。
对他者的同情、可怜都是有时效性的消耗品。
每个人都有太多心需要操在自己身上,耐心有限,发自真心的同情,替她感到难过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得非常微弱。
什么都听不清楚还努力想和大家交谈的白鸟,就算身边的人失去耐心说了不客气的话,还因为听不到而一脸蠢相的笑着,比以前更不知趣,像黏腻的鼻涕虫,没壳的蜗牛——光是看到就让人觉得讨厌,根本不需要理由吧?
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大家也不能做出太过分的事,只能压抑着因她而生的负面情绪,尽量避免与她产生直接接触。
这就是校园中时有发生的,那种连老师都束手无策的,仅仅停留在心理层面上的欺凌。
冷暴力的无视,达成默契的排挤,编造一些嘲讽当事人的暗语,只要在特定的场合说出来就能博得全班同学会心一笑。
不会有人流血受伤,不会扰乱班级秩序,不会上报到高层那里去。
表面风平浪静就好。
濑户老师才懒得管那么多。
阿良,你也不想惹上麻烦对不对,不想被大家视为异类,遭到排挤吧。
如果站到白鸟身边,会发生什么事,你很清楚。
甚至没有‘残疾’当做挡箭牌,大家可以对你作出更加,更加过分的事。
还好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懒,还好你还是同以前一样聪明。
还好你仍旧最擅长逃避。
这次,我跟着你一起逃哦,去哪里都好。
落入地狱也没关系。
眼看着装满‘恶意’的气球越撑越大,我由衷期待着‘针尖’出现的一刻。
原来做个坏孩子竟是这样的快乐。
原来看到讨厌的人受到伤害,内心会得到这样大的满足,比考了很好的分数,比吃到很好吃的东西,感觉还要美好。
热血沸腾,心跳加快,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更残酷更丑陋的事。
人就应该这样,肆意的活着吧。
可能,在我心底深处,也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持着相反的意见。
绝对不要听它的。
以前的我,才是错的,不然阿良怎么会喜欢上别的女生?
学艺大会的表演,让我恨透了兔子。
排练时,虽然只有很短暂的瞬间,我看到了阿良拥抱她时露出的微笑。
曾经何时,我最喜欢看到他的笑容,如今却变得这样刺眼。
我想开一个玩笑,一个坏透了的玩笑。
逼着不会说话却交到许多朋友,顺利迎来幸福结局的兔子,发出滑稽可笑,会把一切美好吓退的声音。
表演前一天离校时,借故说有事提前出了教室,却没有踏上回家的路。我安静地待在顶楼,沿着栏杆眺望风景,一边偷偷抚摸从家中厨房里带出的,小小调料瓶。
里面装着黑灰色的粉末,炖蘑菇汤的时候撒上一点,会让料理变得更加美味。
气球爆裂的声音,也一定非常美味吧。
估摸着时间回到班上,果然只剩下班长一人,她还在尽职尽责的清点第二天表演要用的道具,我笑着走过去,说自己发现有东西忘拿了,去课桌前一阵摸索,把调料瓶偷偷放进屉子,然后陪着她一起整理卡纸做成的草丛灌木,把动物头套、手套平整的叠放在一起收进纸箱。
一直,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我知道班长有个很小的习惯,也是很多人都有的小习惯,在正式离开学校前去一趟厕所。
仅仅五分钟时间的独处,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宽裕。
往撑开的头套里均匀倾洒上分量足够的胡椒粉,伸手将那些轻扬的微末抹遍,施下让料理变得美味的魔法。
我只是开了个很小的玩笑而已。
只是在向充满幽默感,总在私下偷偷拿其他人说笑取乐的阿良看齐。
我以为她迟早会因为忍受不了刺激的气味把头套摘下,但她没有,一直坚持到表演彻底结束,连同那串颇具毅力的喷嚏一起,在舞台上留到了最后一刻,仅剩她一人。
在她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大家语气恶劣的抱怨、责难着白鸟,是她摧毁了整场演出让二班人马的全部努力付诸东流,沦为大会的笑柄。
我并没有主动说有关白鸟的任何坏话,只是不咸不淡的附和着那些充满恶意,宣泄怒火的发言,毕竟什么都不说太奇怪了,当大家一起生气,一起讨厌某人时,沉默会显得很惹眼,哪怕只是违心的敷衍,也该努力表现出一点同仇敌忾的义愤填膺。
在学校的阿良什么也没说,在家的阿良仍然保持着沉默。
那么,我需要代替他说出来,教会他怎样才是同集体站在一边,面对白鸟应有的态度。
坐在他家的茶座前,一句句说着指责、挖苦白鸟的话,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阿良一样毒舌,只是毒舌的没他有趣。
阿良还是一声不吭,连一个最最简短的认可,或者仅仅一个眼神的示意,都没有给我。
他不肯说白鸟的坏话,也不愿意作出附和,同样也不会明白讲出原因,或者为她出言辩解。
就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挡在我面前,明明遮不住全部的真相,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