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殿中,唯有紫鸢哀伤至极的低泣声响起。清幽的月色,照在凌曦如玉般的侧容上,第一次,显露出了她脸上的疲倦。
过了半晌,她幽叹口气,缓缓道:“云、雾两国联姻失败,最起码可以让你皇兄称霸天下野心的步伐减速。”
“唯有我死,才能惊醒他,才有可能阻止他继续错下去!”紫鸢放下手,猛地抬起头,“唯有我死……唯有我死……,才有可能阻止他的野心!”她的声音沙哑而决然,听得凌曦一怔。
梅姑眼里更是惊现愕然,她心里是已知道那不祥的预感是什么,可当亲耳听到,整个人还是顿如被雷击中:不可以,她得阻止公主那么做,她一定得阻止!
倘若抛去身份上的高低贵贱之分,那依靠着软榻,坐在地上的女子,就如同她的孩子一般,有哪个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送死?
没有,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她试着冲破xue道,奈何不起一点作用,“离开,公主,你离开吧,离开皇宫,走得越远越好!”梅姑望向紫鸢,目中渐显湿润,此刻,她只想紫鸢离开,只想这被她视作自个孩子的女子离开,离开皇宫,越远越好。
皇家无亲情。
自古以来,谁都知道。
而她,在这深宫中呆了近二十个年头,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令她更加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称霸天下,为了满足自我的欲*望,用唯一的胞妹与他国联姻,这就是皇帝心里的所谓亲情。
太后,那个对她曾经有恩的主子,嘴上看似疼c公主得紧,实则,在她心里,雾国的江山社稷才更为重要,否则,她不会看不出自个女儿的心思……
梅姑目中的感情变化,以及她眼角滑下的湿润,皆被凌曦收入眸底。
她缓步行至梅姑身旁,抬手间,便解了其身上被封住的xue道。
“公主……”身子刚一恢复自如,梅姑就到紫鸢身旁,扶其坐回榻上,她嘴角噏动,欲将刚才想到的话语说出,却在这时,凌曦淡淡的声音在内殿中响起,“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良久,紫鸢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凌曦,喃喃道:“他还活着?”梅姑的目光,亦落在凌曦脸上,“他”是指寂大人吗?寂大人还活着?
凌曦颔首。
然而,紫鸢盯视着她,眸中未起丝毫喜色。
没死,寂大哥没死,高兴么?
答案不言而喻。
可这又能怎样?
停止复仇?不可能,他绝不可能让心中的仇恨消去,反会更加仇视皇兄,尽一切可能加以报复。
见紫鸢没有反应,凌曦道:“和我离开,你们就可以在一起。”
和他离开,就可以与寂大哥在一起?紫鸢垂下头,长睫轻颤,过了很久,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道:“我该换嫁衣了。”她不会改变主意,就算他活着,她也不会。只因她若不死,她担心的一切还会发生,那时,她仍是无助而痛苦,更别说,以他的脾xing,不报家仇,是绝不会和她在一起……
“公主,离开,你离开皇宫吧!”
梅姑站在一旁,语声沉重,出声求紫鸢离去。
于她的话,紫鸢给予的回应仍是摇摇头,接着,她抬手取下发髻上的朱钗,道:“为我梳妆吧!”
凌曦的目光从桌上的嫁衣和珠宝首饰上,挪至紫鸢身上,淡淡道:“你不愿再想想?”实在不行,她就用强的,她不能看着眼前这女子成为北堂鸣、楚御寒二人野心之下的牺牲品。紫鸢的身子微微一颤,嘴唇抖动着,想说话,但试了几次,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马上就要面临生命的终结点,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怕没用,一点用都没有,那是她今生的宿命,不可逆转。
凌曦静静的瞧着她,道:“你怕了?”
紫鸢迟疑片刻,不知怎地,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凌曦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怕了,世间之人,很少有能真正坦然面对死亡的。”紫鸢目中止住的泪水忽然流了下来,垂着头道:“我的确是怕,但我知道我的死,能化解掉寂大哥心中的仇恨,能惊醒皇兄,让他收起他的野心,这就足够了!”说着,她突然又抬起头,道:“你走吧,我是绝不会跟你走的,告诉寂大哥,喜欢他,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事!”
“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若知道你因他的仇恨而死,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凌曦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
紫鸢眸中泪水如泉涌出,哽咽道:“我死,他会难受吗?”她似是自问,又似是说给凌曦听,“或许他是有喜欢过我,或许我死后,他心里是有点难受,但,这些都是或许,在他心里,家仇才是全部。我希望,希望我的死,真得能让他好受些,能让他忘记那些仇恨。他恨皇兄,看到皇兄痛苦,他……”梅姑的脸随着紫鸢的话已发白,一字字道:“公主,你何苦要这样残忍地对自己?寂大人和皇上之间的仇恨,是他们男人间的事,与你没关系的,你这会子离开皇宫还来得及,离开吧!”
“梅姑,我是不会立刻的,等会为我梳妆好,你便照我说的话,离开都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记住,千万别让皇兄和母后的人找到你!”紫鸢仰起头望向梅姑,流着泪道。
凌曦的目光望向窗外,似乎想要穿过茫茫月色,望向很遥远的地方,良久良久,才叹声道:“他是喜欢你的,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