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写完,吩咐下人急急将信送出去。
这时,已经是半夜三更。
夫人端着一碗热粥进了厢房,见史大人在屋内来回踱步,却听史大人道:“夫人,你猜在这禹王庙的这厢房里,我想到什么?”
夫人知道史可法,时刻都在想着国事,满脸关心道:“大人,你现在已是丁忧之身,何必要如此操心国事?再说现在想太多,终究也是有心无力。若是说的多,别人也是厌恶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大人当心身体要紧。”
史可法摇头笑道:“我固然在想国事,可是,今天我想起多年前一桩旧事。”
“哦”,夫人难得见史可法如此高兴,欣喜地问道,“什么事?”
“20年前,在北京城,那天下着大雪,寒冷无比,也是在一个寺庙的厢房里。一个年轻人,非常用功读书,读书将近三更天,实在困的厉害,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那么冷的天,还能睡的着?看来真是太困了。”夫人脸色大变,有些惊骇道。
“这时候,刚好,一个巡视的大官来了,见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用功读书,非常欣赏。他收这个年轻人为他的弟子,并直接提拔他做官。”
夫人神色黯然道:“这个官员就是左大人,那个年轻人就是夫君你,对吗?”
史可法点点头道:“正是。当年有了左大人的提拔,才有了今天的我。而我今天,也看到一个很有才干的年轻人,却报国无门,岂不令人气恼?”
“大人说的是刚才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吗?他进出的时候,我倒是看到了。”
“正是。这个年轻人叫李亭,虽是富家公子,却很有才干。刚才反复想他跟我说的‘三步走之方略’,越想越觉得,要想国家真正安定下来,此乃真正有用之路。”
夫人见史大人终究又绕到国事上,轻轻叹一口气道:“大人,现在你已是平民之身啦。你想提拔他,也是有心无力。再说,这个李亭说的再好,终究才是第一次见面。若只是夸夸其谈,岂不是误国误民?”
史可法苦笑道:“那就只好等张国维的回信,到底这个李亭,是否真的有才干,那时候就清楚了。”
“大人,还是先吃粥吧。”说着话,夫人将粥递过去。
……
李亭回到船上,继续沿着水路急行,往江南而去。
今天心情十分高兴,去那里买粮,终究有个去处,有这个老薛的帮忙,李亭对于买粮之事更加有信心。
至于史可法大人,今天本是无意欺瞒于他,只是现在买粮之事,实在太过要紧,为了避免过多的波折,此刻,也只得骗到底。
不过,他跟陆冲说好,买好粮,立刻跟史可法大人写信,将此事原原本本解释清楚。
骗一个老实人,终究会让人心里难安的。
船上,却有一人,一直愁眉不展。他就是老薛,郑元贵的管家,要去协助李亭去无锡开米店。他虽知道李亭等人救了他们,也知道李亭等人似乎认识什么大官。
可是,他对于李亭等人,终究心里有些害怕。想起水贼之事,他固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可是对于杀了水贼的李亭等人,他心里明知道这是救命恩人,可是,一见到李亭,心中就如无数个小鼓敲起来,咚咚咚响个不停。
他至今清晰的记得,雨夜下,透过昏黄的灯光,一个个身影在大雨中砍杀。他们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下手是如此之狠厉,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几乎眨眼之间,那些水贼全部倒在地上。
每每想起那个场景,他都有些心有余悸。
虽说他是管家,东家安排什么,他就该做什么。可是,李亭这里,他只想快速完成任务,快点离开李亭他们。
一路之上,李亭当然没少问他,老薛都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点都不敢隐瞒。
李亭救的这个郑元贵原来是一个大盐商,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做郑元勋,虽是盐商,也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文人,还是画家,在扬州甚至在江南儒林中都是赫赫有名之人物。
没想到,这郑家这么厉害。
尤其这个郑元勋还是复社创始人之一。
不过,两兄弟截然不同,老大只爱跟文人雅士打交道,而老二,郑元贵,则是三教九流什么人物,他只要谈得来,就要跟人交朋友,也不摆什么架子,因此朋友超多,天天应酬也是超多。
他的盐卖的极广,江淮一带,到处都有他的生意。
郑元贵让老薛跟着李亭的主要目的,他有两个表弟,在无锡都是开米行的,因此上,只要老薛一去,有人带路,李亭的生意,做起来就方便多了。
听老薛介绍完,李亭很是高兴,这真是事半功倍。
老薛本人对无锡米行一带也是比较熟悉的,李亭先让他画出无锡大致地图,尤其城内外,还有各条水路的大致方向,米市在那个地方,船是怎么进,怎么出……
老薛画出图示,老老实实地一一解答,无锡的米市是在城北大桥一带,沿河两岸,大约有20多家米行。
李亭叫过高福,在图上米市尽头附近,用香妃扇一点道:“我们的米行就开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房子,尽量大的房子,能买则买,能典则典。至于怎么开,你和老薛商量一下,等一下告诉我就行。”
李亭提完要求,转身就离开。
老薛顿时感觉轻松许多,俯身下去,和高福认真的规划出来。
五月十八,船队终于到了无锡北蓉湖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