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起荣升为武安君的这一年秋季,秦王嬴稷又派白起出征,攻打楚国的巫郡和黔中郡。
朔风未兴,巫郡与黔中郡已然成为秦国领土。
陈郢的楚王熊横与众臣僚涕泪满襟,熊横道:“寡人虽早已料着了这一战果,却万万没想到巫郡和黔中郡会丢得这样快……如今楚国西部的国土已全部落入秦贼手中,白起和秦军马上就要朝着这里打来了吧!”
令尹昭子道:“大王,请让微臣出使秦国,向秦王求和!”
熊横愁道:“秦军风头正盛,秦王能同意停战吗?”
昭子道:“秦军以迅雷之速占领大楚半壁江山,必定需要时日经管这些大小城邑的产业民生,故微臣认为此时正是游说秦王停战的良机。”
熊横微微点头,道:“昭卿家言之有理。”再问黄歇:“黄卿家意下如何?”
黄歇拱手道:“微臣赞同令尹之议。”
熊横道:“善,昭卿家便去咸阳走一趟吧。”
昭子伏拜领旨。
熊横又道:“昭卿家到了咸阳,除了办理国事之外,务必再去华阳府探望一下樾儿。大楚和秦国打仗的这几年里,樾儿在咸阳定然也吃了不少苦!你转告樾儿,说寡人心知对不住她!”言毕,右掌覆面,悲声痛哭。
昭子心底亦感酸楚,叩首道:“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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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子火速赶赴秦国,在咸阳王宫拜见秦王嬴稷,献上楚王的国书和财帛,卑躬屈膝的央求嬴稷饶恕楚国。
在此之前,齐、燕、赵、魏、韩五国也相继派来使臣,极力赞颂秦军伐楚之丰功伟绩。嬴稷面上得意洋洋,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五国是怕大秦去打他们,所以都推着大秦继续打楚国,呵,寡人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而且秦国在一年内新增了三郡,也确实需要花费时间来巩固战果。这就像一个人,即便胃口很大,也不能不停的进食,因为食物是需要消化的,只有将已经吃下的食物消化好,才能健康又安心的去吃新的食物,相反,如果只顾着进食而不顾消化,那迟早会损坏身体,后患无穷。
秦王嬴稷是英明睿智的国君,他把个中利弊权衡了一番,遂答允了楚国的请求,暂时收兵,召白起回咸阳。相国魏冉对此也无异议。
昭子如释重负,再请求去华阳府拜望公主熊樾。嬴稷没多想什么,便予以恩准。
昭子辞出王宫,正要前往华阳府,偏巧秦国太后的马车也驶出了宫门,停在昭子面前,昭子急忙作揖行礼。
曹藤和虞萤轻掀暖帷,太后坐在车厢内端严的微笑道:“哀家欲赴华阳府看望孙儿与重孙们,和昭先生同路了。”
昭子素知秦国太后乃是狡诈毒辣之人,不禁心下一懔,却又不好出声反对,只得与太后一道来至华阳府。
熊樾和昭子相见,正像是亲人久别重逢,熊樾本要对着昭子大哭特哭、痛诉心中哀苦,但太后始终端坐一旁、面色祥和的瞧着两人,熊樾又哪敢表现出丝毫的苦闷之状?只强颜道:“本宫诸事安好,父王与昭令尹莫为本宫忧心,还请善自珍重。”
太后微笑道:“樾儿和哀家都是楚人,华阳府的正夫人亦是楚人,楚人之间自然是互相关怀照应的,樾儿在这里绝不会受到半分委屈。”
昭子拱手笑道:“太后所言甚是。”心底却骂道:“无耻老妇!倘使你对楚国尚存一丝情义,当年就不会谋害楚王槐,现今亦不会纵容你儿子凌虐大楚!”
这时嬴圭走到厅室里,毕恭毕敬的向太后行礼请安。
太后笑盈盈的招了招手,嬴圭坐到太后身旁,太后从漆案上的玉盘里拿了几块糕点喂给他吃,神态颇是柔慈。
熊樾对昭子道:“这是本宫的儿子,名圭。”
昭子见嬴圭长得健壮喜人,又受太后关爱,心绪稍宽,道:“若楚王见到外孙,一定会很喜欢。”
熊樾忍着眼泪,笑道:“是啊,圭儿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孩子,父王一定喜欢……”
太后抚摸嬴圭的头顶,眯着凤目笑道:“如果楚王想见外孙,便择个日子,亲自来咸阳。现在秦楚战事已休,楚王大可来咸阳走亲访友,哀家与秦王必将盛情款待他。”
昭子听闻此言,脑中瞬间回忆起楚王槐的遭遇,头皮一阵发麻。他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脸笑意,屈身拱手道:“楚王忙于国务,恐怕难以赴秦。太后与秦王的美意,在下先替楚王谢过了。”
太后点了点头,笑叹道:“唉,楚王的确有很多事要忙活,劳心劳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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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邯郸,天空已开始飘雪。
平原君赵胜下了朝,邀请上卿蔺相如和国尉赵奢至家中做客。
三人同坐在车厢里,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忽听前方传来一声高亢的马啸,车夫报告道:“主公,是廉颇将军策马而来。”
赵胜尚未说话,蔺相如先开口回应那车夫道:“既然是廉颇将军来了,你速速驱车回避。”
赵胜拍着腿哈哈大笑,道:“蔺大人,你糊涂了么?这马车是本公子的,本公子为何要回避廉颇?”
蔺相如恍然,一手摸着脑门道:“唉,我果真糊涂了,还当这是我自己的马车!”
赵胜笑道:“你也真是辛苦!就因那廉颇放言‘我见相如,必辱之’,你便随时都避让着他。平时出门,你远远见到廉颇,就得改道避匿,甚至于上朝这样的大事,你也三天两头的称病,赖在家里,为的就是不与廉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