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澜江,江水翻腾,江面,浓雾遮天。
无数战船穿过浓雾在江面疾驶,每一艘巨大的楼船身边围绕着众多单帆小船,像竞渡的鱼群一般,每一艘船上挤满神色漠然的士兵,而船队竟有数百艘之多,大有拦江之势!
楼船上挂着不同色彩图案的军旗,江风猎猎,大旗招展,一派肃杀之意。
无人说话,除了江水拍打船身的吱嘎声,江对面的城市越来越近,从一个模糊黑点变成了一条黑线,那是延伸十数里的城墙,上面早已站满了等待的敌人,而到达江滩前,必然浅滩中布满蒺藜暗桩阻止战船,江滩上也定是挖好陷坑壕沟。
船队右翼,最边上的一艘楼船名曰破浪,船舷离江面足有三丈余高,是右翼最大的战船,装载了一千二百从西川通天城募来的山地兵,到达岸边后,这些山地兵将和右翼其他几艘楼船的士兵一起结成数个长矛阵,建立防线以免被反击赶到江里,从而功亏一篑。
在他们之前,破浪号前方行驶的小船上运载的士兵会先行冲岸,架设拒马,填平陷坑,给方阵组建赢得时间。
百夫长屠方羽就在最前面的一艘小船上。
说是小船,其实也能载上一个百人队,只是船舷低方便上下,是横澜江水师惯用的缉私快船。
不过现在横澜水师支持南军,江北已无战船,这种小小快船也能纵横江面,无人可挡。
“大人,还有百丈靠岸!”
船首观望军士大喊,他穿着西塞武州军队样式的皮甲,名曰乞罗甲。此甲粗糙牢固,胸前一面皮带捆绑的铜制护心镜已是斑驳不堪,手腿皆有皮制镶铁护甲,头戴圆形掩面铁盔,一副武州边军打扮。
放眼望去,船上军士皆是如此穿戴。有人还有铁甲披膊,或是铁片护胸,背负圆盾,腰挎长刀短斧,弓囊箭壶,人人神色桀骜,镇定自若。
屠方羽手把刀柄,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江水,沉声喝道:“各位,准备接战!”
既然不远千里过来,又收了南军的钱财,这一仗就让你们看看武州军的本事。
“士兵跟着你们的什长,无论如何不得被冲散,什长跟着你身边的五什长,带着你的人架起拒马,备好火油,他们下船来结阵最快也要一刻钟,在此之前没人能帮你!”
屠方羽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带上头盔,扣上绘满鬼脸的面罩,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江风冰凉,喝道:“武州军势!”
他声音极其洪亮,盖过了呼啸的江风,只听一船军士高声齐呼:“过则无生!”
武州军曾经在这个战号之下征战西塞,屠灭西塞十六国,替帝国打下了辽阔的疆土,无数敌人在战号下瑟瑟发抖,如今这些带着鬼怪面具的骑兵也要让自大的帝国北军见识一下,就算不骑马作战,他们也是苍穹之下最骄傲的骑兵!
旁边几条快船也喊出了武州军号。开战前南军花了大价钱买通武州军大都督,获准招募一千战力强悍的武州骑兵,让他们以商队的方式进入西塞与帝国边境的折箭关,翻越崇山峻岭进入西川,再来南方,本想让这些骑兵协助南方防御,奈何关键时刻横澜水军造反,北军无船可用,根本无法渡过大江,这些重金招募的武士也只能闲置起来,到如今终于有了用处。
快船离岸数丈便纷纷被埋在水里的木桩阻拦,还在先前已有情报,所有快船都提前降低速度,否则快速靠岸之时撞上这些尖头木桩,只怕早已船毁人亡!
船未停稳,军士纷纷跳水,在没胸深的水中艰难前行,城墙离河岸有两里远,弓弩够不到,倒也无需担心头顶的安全,只管赶紧上岸便是。
那些北军看来不愿在滩头迎击,而是选择了在城墙上固守,凭借数十丈高的城墙,宽阔的护城壕,坚守待援。
这样也好,屠方羽跳进水里,江水冰凉彻骨,他本来有些晕船,这冷水一激倒清醒了,感紧高举兵器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岸上走。
待众人上岸,北军仍然毫无动静,城上一片寂静。屠方羽也管不了许多,下令前进到离城一里处安装拒马,建立防御,这是临行前统领专门交代的,士兵抬着巨大的木梁和捆扎好的尖头木棒,气喘吁吁的往他指定的地方跑。
不等安好拒马,无数楼船已然驶来,船头绘着神怪的图案冲破大雾仿佛一头头出水怪兽。大船近不了岸,可南军总指挥似乎并不在乎,楼船速度不减,一艘艘直直冲上岸来,不管暗桩击毁船头,直接搁浅到河滩边。
这下横澜水师只能给他们当步兵了,屠方羽看着那些撞坏的楼船,有的甚至一下连岸边的快船一起撞毁,上面放下悬梯,无数士兵像蚂蚁一样沿着船舷爬下来。
他开始佩服那位其貌不扬的南军总指挥,确实是大将之风。此举将横澜水师的巨舰毁于一旦,看来全军也没打算再退回江南,这手笔一般人真的做不出来。
“禀将军,北军一兵未发,只是在城头高塔观望。”
高高的瞭望楼上,军士大声喊道。
大江之上,还有数艘楼船没有靠岸,这次征伐江南各军和横澜水师的楼船五十余艘,其实只用了不到三十艘,看起来已是声势巨大,这几艘楼船是按照计划作为预备队,攻城之时才投入战斗,此时停在江面观望。
被称作将军的,是江南军偏将军左之阳,这个出身于仙居城世家的中年男人此前是横澜水师副将,正是他杀了主将,带领水师哗变投了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