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雪从不认为自己有改变一个人本质的能力,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全然改变一个人数十年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和生活观。。
她改变不了张素琴,但她还是想用巩涛来警醒二婶,凡事留一寸,日后好相见。十年河西十年河东,世事变化,盛衰无常。。。
人可以为了自己,为了家庭自私势利,但是却不能越过道德的界限。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魔和佛,并没有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们之间只不过隔着一张薄薄通透的窗户纸。成魔不需要一生,成佛更不需要一生。只不过一闪念的时间,就可以跃上天堂或是下坠地狱。
巩雪等张素琴平静下来,才用从来没有用到过的和缓的语气主动开口说:“二婶,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
张素琴身子抖了抖,却垂着头,动也不动。
巩雪笑了笑,“恨我就对了。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是我,巩雪,让你当众受辱,在涛涛的面前受辱,在田姨的面前受辱!”
“你尽可以恨我,诅咒我,哪怕恨我一辈子也没关系,但是,我却不允许你伤害田姨!田姨是什么样的人,爷爷的遗嘱已经写得很明白了,她能在巩家遗产中占有一席之地,证明她就是爷爷的认可的亲人,亲人,你懂是什么意思吗?亲人,不是只有你心里容得下的二叔和巩涛,亲人,还有我,还有田姨,我们也是你的亲人,二婶,你能懂吗?”
张素琴还是不说话,但是嚣张跋扈的气焰,却无形中消弭了不少。。
今天,她受到的教训和打击,比一生之中受到的磨难加起来都要多几倍。。
巩雪敛住笑容,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我不想在巩家听到任何辱骂田姨的字眼儿,如果今晚的事再发生,那,我只能对二婶说声对不起了。”
张素琴腾地抬头,惶恐失措地说:“不会!我保证不会再骂她了!!”
巩雪的态度忽又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好,说完了田姨的事情,我们就谈谈遗嘱的事。”
张素琴畏缩地眨眨眼,“不是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但是我想加两条。”
“那你说吧。”张素琴朝前倾了倾身。。
“第一,爷爷的遗嘱我不会取消。”巩雪平静地说道。
张素琴的眼顿时张到最大,可怕的大,以至于巩雪只能看到眼白占据了二婶的眼眶,她哆嗦着嘴唇,“你想把钱要回去?”
巩雪摇摇头,说:“你听我说完。刚才是第一条,我不会取消爷爷的遗嘱,第二条,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所有存款都要用在涛涛的身上,包括他未来的学业、工作、结婚,都可以无条件地动用这笔钱,但是,你若把它们用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或是用它来为你们夫妇谋利的话,对不起,我会一次性的收回,还会追加利息,二婶,听懂了吗?是本息都要收回。”
张素琴的脸色从青到黄,又从黄到青,转了几个来回之后,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为了涛涛,她可什么都豁出去了。
不就是不让她和丈夫花这笔钱吗,只要涛涛能用,她和丈夫再苦再累也值了。。
搁往常,精明惯了的张素琴势必会让侄女再写上一张字据签名画押,可是今天,被巩老遗嘱制约的她,完全不敢再向侄女提出无理的要求。
受完酷刑的张素琴,卸下包袱想走,可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小雪,还有件事。。。”
巩雪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情知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你二叔申请调回邻市总公司,恐怕,下周调令就下来了。。。我们一走。。。你。。。”涛涛住校,倒不会太为难,关键是小雪,她下个月高考,根本不可能跟着他们回邻市。。
对于叔婶要抛下她回邻市的消息,巩雪倒没表现出惊讶,暗自反而松了口气,心想,走了也好,至少,她和田姨能图个清净。
“二婶不用管我,我马上要高考了,肯定哪里都不会去的。至于今后,我也只有漠北的家,不会去给二婶添麻烦的。”她肯定不会跟着叔婶去邻市生活,哪怕今后嫁人,她也只有漠北这一处娘家。
张素琴听后却是面色一变,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巩雪等了半天,张素琴却张张嘴,什么也没说的上楼去了。
巩雪回卧室,推门却看到巩涛在哭。
田姨紧紧拉着他,生怕他冲出去闹出什么大事来。
原来,不放心巩雪和张素琴单独谈话的两人悄悄打开门缝,一直在偷听,当听到巩雪提出的两项要求后,巩涛按捺不住胸中的愤怒,要出去和他妈拼命,田姨拼命拉着,他才没惹出事来。
巩雪示意田姨放开巩涛,田姨手臂一松,巩涛立刻像枚小炮弹一样冲向门口。
“涛涛!你若是踏出这门,我就不认你了!”巩雪坐着没动,她知道对巩涛来说,没有什么比丢下他更残酷的打击了。
巩涛虎豹一样弹回来,泪水甩了一地,他控制不住情绪,冲着巩雪吼叫,“姐!不能再忍了!我妈。。。。我妈。。。。她。。。。。太欺负人了。。。呜呜。。。。。!”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谁明白刚强背后的苦与甘,谁知道坚韧背后的泪与欢。。
弹落的泪水,是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是涛涛对姐姐诉不尽的愧恨和歉疚。。。
巩雪抚摸着趴在她膝头上痛哭不止的涛涛,尽量让哽咽的语声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