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屈家祠堂之所以能够建起来,最主要的,却是得了屈孟虎他们一家的钱财,最终修成了如此的气派。
这种事情,在农村叫做“吃绝户”,一般来讲就是没有子嗣,或者只生了女儿的人家,在一家之主死了之后,整个家族的长辈就会做主,将这家人的财产“充公”,作为族中公产使用——当然,这只是一个比较遮羞的说法而已,事实上,在这财产处理的过程中,经手人往往会过几遍手,将里面的油水捞透,最终将一点儿油渣象征性地给了宗族里那些混不下去的亲戚,或者资助族中子弟上学所用…
这事儿在后世的许多人来讲,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在当时宗族力量无比强大的民国时期,其实还是蛮普遍的。
毕竟那个时候,公权不下乡,基本上都靠乡绅自治,而这事儿也属于“公序良俗”的其中一种。
正因如此,当时的农村才会拼命地生娃,就是想要有一个继承家产的后代,免得被这般吃了绝户,到最后连个供香火的人都没有。
而屈孟虎他们家又属于另外一种情况。
当年屈天下一门被屠戮,家中被大火燃烧,没有了苦主,那些凶手固然逃之夭夭,剩下一堆事儿,还有遗留下来的财产,便自然归了屈家所属的宗族支配。
屈天下在世的时候,因为能力强、威信高,又有钱又有势,将这帮宗族的族老压得死死的,气都透不过来,结果人走茶凉,那帮人自然不会留手,赚得盆满锅满,即便是后来屈孟虎这个正宗的继承人回来,也被这帮亲戚族老给欺负得狠,完全没有给他留一点儿吃穿用度,逼得屈孟虎发了狠,最终远走南洋,学了一身本事去……
但当时的他们还是要脸的,把屈天下一家人供奉正堂,香火不断,也让屈孟虎的心里有了一丝慰藉。
结果这会儿,牌位却不见了,多了一些近年来死去的族中长者……
这让屈孟虎的脸色如何好看得起来?
然而他这边黑着脸问询,那耳聋眼花的老头却嘻嘻地笑着,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咯,我就是一个守门的老朽而已,这个事情,你得去问阿辉——对了,阿辉他爹七公去年退了,现在咱们屈家四百多口子人,整个房族上下,都由阿辉来管……”
屈孟虎听到,嘴里嚼了一下:“阿辉?”
小木匠问:“谁?”
屈孟虎说道:“我堂叔,他父亲跟我爷爷是亲兄弟,在这村子里,与我家算是比较近一些的吧。”
小木匠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那个被屈孟虎喊作“九伯”的老头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样,笑嘻嘻地说道:“孟虎啊,你现在发达了吧?拴在门外的那马,是你们骑过来的吧?那马看着真雄壮啊,一看就知道得花不少钱吧?我听人说,你后来去了南边,这是发财了吧?发财了,可不能忘记你九伯啊,想当年,你这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他满面笑容,丝毫不提屈孟虎父母和亲人灵牌之事,而是与屈孟虎邀起功来,话里话外的言下之意,却是想要给屈孟虎讨赏,让他出点儿钱。
很显然,他把屈孟虎当做了当初那个红着眼返家,却最终被逼得南下的少年郎一般好欺负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对方长辈,就算是耍点儿无赖,对方也得忍着。
毕竟在西南这地界,忤逆长辈,这可是大罪过。
然而屈孟虎却一点儿都不惯着他,当下也是慢条斯理地走到了祠堂的灵堂牌位前,目光游弋,最后落到了最显眼的那一处地方。
这儿摆着一张牌位,前面罕见地点着三根蜡烛。
上面的人名,却是前任族长的父亲,当今族长的爷爷,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能够出现在这么显贵的位置。
屈孟虎伸手过去,将那牌位给拿了下来,随后伸手过去,抓住了台上一个用来当作祭品的苹果,咬了一口,这才说道:“限你五分钟,去把阿辉找过来,你告诉他,他赶不来,我把这牌位给撅了……”
九伯瞧见屈孟虎如此大逆不道,当下也是着了急,伸出鸟爪一般的手,朝着屈孟虎的脸上就呼了过来。
他一边呼巴掌,一边骂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小东西,知不知道,先人的灵魂是附在牌位上的,你乱动了牌位,是会惊扰先人的亡魂……”
屈家尚武,这位九伯年轻时也是个练家子。
他现如今虽然年老色衰,但动起手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眼看着他这一巴掌就要扇在了屈孟虎的脸上,这圆脸小子却是一蹬脚,将面前这老头给踹到了门槛那边去……
九伯摔到在地,滚了几圈,爬起来就哭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屈天下的那个杂种杀人了……”
他又哭又闹,不过却知晓屈孟虎厉害,就是不上前来。
经过他这么一喊,门口凑过来了几人,而屈孟虎完全不在乎,冷冷说道:“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你还有四分钟;另外你告诉阿辉,一刻钟不出现,我把这台子上摆着的列祖列宗牌位全部都给烧了;半小时他不来,我烧了这屈家祠堂……”
屈孟虎威胁过后,平静地说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说到做到。”
九伯瞧见屈孟虎连自己都打了,而且看着绝对是不好惹的样子,也完全不顾及亲戚的情分,当下也是不敢耽搁,推了旁边的年轻人一把,喊道:“愣着干什么?这家伙发疯了,赶紧去找族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