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九年,正月初三夜。顾公馆,灯火通明。
半夜十一点,宅子里喧闹的快要沸腾了,男男女女的佣人在宅邸内穿梭着,一边惊慌的喊道。
“三少爷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这么冷的天,他去哪里儿了?”
“快去找啊!”
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主人一脸忧色的坐在偏厅的沙发上。旁边眉清目秀的丫头轻声道:“太太,老爷已经去了警察局找人帮忙,您先喝口水,韩管家已经让全家上上下下都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三少爷的。”
想起最小的儿子,女主人脸上浮现了一丝薄怒。
“都怪我平日里不够关心元峰,家里一帮丫头妈妈的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顾公馆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么大一个活人跑出去了,竟然没一个人看到他。真是岂有此理。”
丫头长玲心里咯噔一下,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三少爷也是不冷不热,太太会不会怪罪于她。
女主人抬手揉了揉额头,疲惫的吩咐:“元峰不见了,我也睡不着。你也去找吧,不用伺候我。”
丫头低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她披上了棉袄,从顾公馆的侧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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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凄清,阴风阵阵。
距离顾公馆二十公里外市郊的一座宅子。
主厅的中堂上,一个白底黑字的“奠”字十分醒目,奠字四周扎着一圈圈黑白相间的纸花。中堂前的条案上,摆着瓜果糕饼等几样祭品。
这是一座灵堂。
奇异的是,祭品旁竟然摆着两只红烛,红烛上印着龙凤呈祥的金色花纹,被烛火烫红的蜡油顺着烛身流下,凝固在烛台上,映衬着惨白的灵堂,显得格外诡异。灵堂正对着一个天井,天井四周的屋檐下,挂着一长溜的垂幡,也是红白相间的。白幡的飘带上写着一副对联:金童前引路乘龙东去,玉女送蓬莱驾鹤逍遥。红幡上却绣着喜上眉梢的纹样,左右飘带上也是一副对联:气吐麝兰香一瓣,影摇龙凤烛双燃。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阴冷的夜风穿过幡布,摇曳着烛光闪动。守灵的小厮躲在背风的角落,裹了裹身上的旧毛毯,迷糊着翻了个身。
中堂后面,放着两口黑漆漆的棺木。棺木尚未封盖,里面各躺了一个少年少女,看样子不过是十五六岁,皆穿了一身大红的喜服。少年面容惨白,看上去十分可怖,少女面色微红,只是红的十分不自然。
林瑜是被活生生的冻醒的,凉飕飕的冷风吹的她脑袋疼。她怀疑是昨晚的空调开得太低,闭着眼想摸索着空调开关,一伸手,莫名的在头顶触到了一块木板。
这是什么?她的床头柜似乎没这么高?
林瑜悠悠的坐起来,整个身体沉沉的,像灌了十斤铅。朦朦胧睁开了眼睛,朝着四周看去。
这是什么地方?
昏暗的房子里,亮着微弱的光,光是从隔断的后面透过来,烛火闪动着,在墙上印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她的右边放了一口棺材,没封盖,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而自己身下坐着的……似乎是另一口棺材?
林瑜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惊到了。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坐在棺材里?她想要从棺材里做起来,但是全身乏力。用胳膊探了探额头,果然在发烧。她费力的从棺材里翻出来,啪嗒一声摔倒地上,瘫了半晌才爬起来,走到亮处。
她看到自己穿了一身红彤彤的嫁衣,手上戴着两个金镯子,脚踩一双红绣鞋。另一口棺材里躺着一个少年,脸色苍白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了。她吓得后腿了几步,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来,绕过棺材前的门板走到前厅,一抬头就看到中堂正中放着两块牌位。
一个写着“新故显考陈公讳德时老大人位,生于民国二年四月六日,卒于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孝子陈明龙立。”
另一个写着“新故显妣林氏之位,生于民国六年七月十一日,卒于民国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孝子陈明龙立。”
林瑜整个人都懵了,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身上的喜服,条案上的灵位,屋檐下的红幡,她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灵堂。死去的两个人穿着喜服,大约是正在成亲。不,不对!刚成亲的两个人,一个17岁,一个13岁,怎么会有孩子?就算发育再早,也没有13岁生孩子的。况且如果真有了孩子,何必再穿喜服?
不过一秒,她明白了,棺材里的少年少女是冥婚,那个陈明龙很可能是他们的养子!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家……??
无数混乱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大脑。办公室、争执、谈判、劝解、迎面的卡车、撞击……然后她的视野天旋地转。她这才想起了,自己是在下班的途中被卡车撞了。
林瑜捏紧了拳头,心中愤然:真是卑鄙,谈判桌上做不到的事情,就暗地里下毒手?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随即她就意识到,咒骂有什么用呢?重型卡车的车轮下,她必死无疑。心底顿时涌起了一阵悲凉:如果当初不要仗着自己谙熟心理学,在谈判桌上总是揪着别人的弱点穷追猛打,何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她死了之后,留下妈妈一个人怎么办?仔细算算,剩余的房产和保险金大概够妈妈养老了。可是,她已经54岁了,丈夫早逝,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她的身体会不会撑不住?自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