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山魈显然被激怒了,咧开血盆大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整个山林都仿佛被惊醒了,树干的颤动让大片的积雪扑扑簌簌地坠落,莫愁脑袋上,眼睛上都被蒙上了厚厚的雪,仅有的一点视觉感应也彻底崩塌了。
她赶紧疯狂地摇脑袋,想甩掉睫毛上的雪花,可显然没有用,头上的积雪源源不断地下落,根本不给莫愁留一点空隙。她高声喊,“快跑啊!看什么!”
尽管看不见,她依然知道这四个人一定像傻柱子一样杵在原地。一瞬间,脑子里浮现这么一个念头,我是做了什么孽,碰上这么四个傻缺。
黑暗是人世间一切恐惧的来源,人在没有光感的情况下恐怖感是成倍激增的。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终于停了下来,莫愁却清晰地听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伴随着厚重的喘息,那山魈肯定已经把摄入胸膛的箭头拔出来了。
山魈怕鞭炮,其实也怕火,可刚才自己为了捡山鸡方便,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少年。现在自己和它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身后还带着四个已经吓傻了的拖油瓶。
这么冷的天,莫愁的手心却微微冒起了汗,她轻微俯身抽出裤腿里的长匕首,在山魈还没对自己发起进攻的间隙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怎么办,怎么办,脑子却一点都不如平时灵光。
突然,一阵罡风扑面而来,莫愁侧身躲过,她看不见的,是雪地里留下的一个大如簸箕的黑爪印,五个指头都已经透过厚厚的积雪把地面抠出本来的颜色了。
爪子落下的巨大震动竟然帮莫愁把腿从积雪里拔了出来,她赶紧倒地一骨碌,借着地势滚到了一丈远的地方。
这时候莫愁眼前的雪化了一些,她能微微看见山魈那冒着绿光的眼睛,倒像是两盏指明灯,虽然致命恐怖,但起码能让人知道危险在何方。
“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快走,它怕火,不会伤你们,等火把烧尽了谁也走不了!”莫愁一遍紧紧盯着山魈的双眼,一遍大喊。
裘如玉却先开口了“我们……不能扔下你啊!”
莫愁无奈一笑,扔下我?没有你们我早就脱身了,她正满腔愤懑打算飙脏话的时候,她看见山魈仅有的一条腿强健有力地踏雪而来,黑影如一片压境的乌云一般缓慢而可怖地笼罩过来,那山魈显然已经愤怒到极点。
兔子急了都能咬人,战斗力如此超群的东西愤怒起来把自己撕碎了可能性可想而知。
突然裘如玉奋力一跃,把手里的火把扔向那只山魈,怪物本能一躲,莫愁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那火把,她重重摔在地上,手却一直高高举起生怕火把调到雪地上熄灭了。
可慌乱间,她没注意自己的手握住的是靠近火焰的一侧。
人在高度恐惧的情况下已经无法感知疼痛了,她赶紧起身,脱掉棉袄用火把点燃,那火光映照在莫愁秀气的脸上,竟有些狰狞可怖。她咬着后槽牙,忍着受伤的痛,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魈逼近。
那怪物显然被这突然间生起的火吓得够呛,顾不得方才被射了三箭的怒气,竟然转过身要逃窜。
恐惧会令人迷了心智,鬼也不能免俗。它转身的一瞬间,一阵刀锋撕裂锦缎般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莫愁把那把长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山魈最柔软的后颈里,她反手一剜,山魈整个颅骨被翘翻,绿色的脑浆喷薄而出,溅了一地,溅了一脸,溅灭了莫愁手里的火。
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万籁又归于静寂。
莫愁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感官一瞬间都被屏蔽了额一般,她感受不到手上烧伤的痛,感受不到旁边四个人叽叽喳喳地聒噪声,感受不到自己只剩下单衣坐在雪地里的寒冷,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
良久,莫愁才感觉散了的三魂七魄又聚了回来,她抬腿起身没说一句话,扛起刚才被她射死的那只肥山鸡,竟不拿火把独自向山下走去。
她一路沉默不语带着一家四口回到村里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像一块巨石沉入井底一般一头扎在了村口。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十几双大小形状各异的眼睛围着她看着,给她吓得一激灵。
为首的二狗娘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腥臭味的草药,原来这十几个人是在研究怎么把她紧闭的嘴撬开往里灌呢。
就这样,他们村里女娃子自己一个人打死一只山魈,救了四个城里富贵人,还扛着一只山鸡回来的故事成了整个村子猫冬时节茶余饭后的唯一话题。
一时间莫愁成了这个偏僻山村的“妇好将军”,莫愁溜达到谁家,都能多抓一把瓜子。
一家四口也在莫愁简陋的茅草房里休养了好一阵子,通过交流莫愁知道裘如玉的夫人叫王氏,两个儿子一个十七出头,叫裘致远,一个十五岁半,叫裘致尧。
两个半大小子像两只求偶的山鸡,争着抢着给莫愁讲山外面的故事。可莫愁并不像他们想象的山野村姑那般对外面有很重的好奇心,态度总是冷冷淡淡的。
她和他们爹是旧相识了,不过晚辈罢了,还能入她眼?
但这一切都被王氏看在眼里,她真心感谢,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丫头。又偏赶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对这姑娘都有意思,她便与裘老爷合计了一下,想收这孤苦伶仃的孩子为干女儿。
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