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陈姐咳着咳着, 咳出了一大滩黑血, 把医生和护士吓了一大跳。
但陈姐此后竟然病症全无, 整个人瞬间恢复了精力,下午便神清气爽地出了院。
晚上, 陆一鸣请县里庆丰酒楼的的大厨到家里为陈姐做了一顿精致又清淡的庆祝宴。
大厨一走, 陈姐忍不住数落了他一通。
“你花这个钱做什么!真有这个闲心亲自给我做一餐饭好了。”她一边夹了块自己最喜欢的海带糕一边嗔道。
陆一鸣看了她两眼:“呵, 我做?那倒是好说,就怕你吃不下。”
“就算不吃, 看看也好啊。”陈姐忍不住笑起来。
这餐饭没吃多久,陈姐很快就察觉有哪里不太对。
她暗暗瞟了瞟埋头夹菜的陆一鸣, 又看看淡定自若的金叵罗。
这两个人!以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吃饭也总是挤一块儿。
今天却一左一右, 隔得老远,互相也不说一句话。
甚至陆一鸣连一眼也没朝那头瞟过。
陈姐心里嘀咕:吵架啦?
就陆一鸣这个性子, 她是清楚的。
多少次,她把他从头数落到脚,什么歹话都说过,他也没跟她置过气, 头一扭, 照旧笑嘻嘻地说话。
平常有外人嘲笑他, 他也从来都是不放心上。
这次竟然能跟人呕起气来, 也是奇怪。
不等她闹明白, 就有人登了门前来拜访。
大门一开, 正主没进门,就有两排黑衣小厮鱼贯而入,手里都捧着精美的锦盒,嘴里各自念词:
“和田玉佛,一只!”
“合浦粉珠,一盒!”
“南海夜明珠,一枚!”
……
这些人依次唱词完毕,便把那些个锦盒一一打开罗列厅中的案几之上,各自垂手立作两排。
果如唱词所言,锦盒之中尽是些奇珍异宝。
一时之间,厅室内流光四溢。
“你们是……?”陈姐目瞪口呆,“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些东西……?”
领头的一名小厮温声道:“这是我家主人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你家主人?谁啊?”陆一鸣也忍不住站起来,绕着堆满宝贝的案几走了两圈,略看了一遍,眼睛几乎要被闪花了。
别说他们陆家现在落魄了,哪怕是以前风头正盛时,也没有人送过这样的大礼。
“是我。”
一个朗若松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里屋的人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来人面如冠玉,身长玉立。
一袭墨绿长衫,衬得挺拔的身材仿如一株青松。
他款款从大门进到里屋,每一步都走得极尽优雅,不紧不慢,不急不徐,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在云中穿梭。
看到他,陈姐和陆一鸣不由得怔了怔。
陈姐张着嘴半天,才怔怔地道:“你……你是那个,千秋苑的周小生?”
她在报纸上见过他好几次,有次还偷偷攒钱买了张站票远远看过一场他的戏。
周小生菀尔一笑:“正是区区在下。”
陈姐捂住嘴,看看周小生,再嗔怪地看看陆一鸣,嘴角却是翘起:“哎呀哎呀,我都说了,还乱花钱!我能拿到一张票在下面坐着看看周老板就够了。你怎么把人家周老板都请来啦?”
“我没有。”陆一鸣一时也是一头雾水。
周小生是什么角色,他哪里请得来?
上次被请去吃饭,还不是靠赵玉贞的面子。
周小生淡淡地笑道:“其实,我来认亲的。”
……认亲?
陆一鸣和陈姐面面相觑。
陆家向来一脉单传,何时有这门亲戚?
“你的?”陆一鸣小声问陈姐。
陈姐摇摇头。
“也怪在下唐突,叨扰了二位。”周小生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玉般的贝齿, “此事说来话长,不妨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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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千秋苑其实来自蜀地,大约从五十年前,因为时代的变化和家族的衰败,流迁至本省,渐渐干起了卖唱的营生,以为副业,能顾得温饱,”周小生说起往事一派云淡风轻,娓娓道来,“想不到,后来竟然唱出了点薄名,索性以此为正业。”
“我时常听祖父说起,他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早些年前因为一些缘故失散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一鸣,“我祖父,名叫周若鸿。这个双胞胎兄弟的名字,叫作周若鲲。”
周若鲲?
这名字,听着耳熟。
陆一鸣想了半天,终于记起,第一次见面时,周小生便问起过自己认不认得这个人。
凝眉道:“我们家,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多半是认错了。
周小生摇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副卷轴,解了系绳,展开,露出一副肖像画。
也不知出自哪位画师之手,与国画|重|神|韵|不重形体的风格截然不同。
画中人形神兼备,眉眼鼻唇无一不鲜活副真,尤其眸中流光仿佛正在转动,栩栩如生。
陆一鸣、陈姐和一旁暗不发话的金叵罗看到画中人,都掩不住惊异之色。
因为这个人,竟然和陆一鸣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细看起来,除了发型不同,唇形略薄,更比陆一鸣多几缕傲气。
“这是我爷爷年轻时,请西洋一位著名的画师作的画像。”周小生解释道。
陆一鸣瞬间理解了周小生第一面时所问的话。
换作是他,也免不了会这样想。
但他仍然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