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发现陆一鸣最近有点怪怪的。
把右手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厚厚的纱布, 纱布外还缠着密实的麻绳。
整个人也神经兮兮。
不单把家里的神龛撤了, 还把以前请来的驱鬼符全都烧了一干二净。
有时跟他说话, 也跟没听见似的, 半天没反应。
到了夜里更奇怪。
昨晚半夜陈姐收拾帐目睡得晚,三更天居然看到陆一鸣坐在房顶上看月亮。
陈姐从窗户里唤了他一声, 他只是嘿嘿一笑, 若无其事地猫一般从屋顶沿着墙麻利地滑了下来。
陈姐看呆了, 愣了会儿,也不知道他没有梯子是怎么上去的。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陈姐想起那只画眉鸟, 秀眉微蹙。
她偷偷找来阿金,避着陆一鸣跟他说道:“金少爷, 跟你说件事。”
“嗯。”阿金一贯的面无表情。
“你想办法,背着少爷, 把那只鸟扔了吧。或者,卖了也成。”陈姐小声说道。
见阿金脸上写着疑惑, 陈姐跟他解释道:“这事儿,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要讲出去。”
“少爷小时候特别爱捡东西回来养,”陈姐兀自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起先是路边捡了条狗, 取名叫阿黑。后来, 我们发现有些不大对劲儿。你……你在听吗?”
阿金点了下头表示他在听。
“那条狗, 会说人话, ”陈姐说起这个事情, 脸还有些发白,“我亲耳听到的。”
四下无人的时候,那条黑狗在读唐诗。
声音清朗,字字清晰。
当时陈姐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巧躺在草丛里睡觉,一觉醒来听到黑狗正立在树下在吟诗,吓得半天不敢动弹。直到黑狗走远了,才余悸犹存地坐起来。
因为年纪小心里怕,她也没有跟别人说起过。
一是觉得不会有人信,二是她也怕是自己做了梦。
渐渐的,其它人也察觉这条狗与普通狗很不一样。
它从来不与别的狗接近,曾经有些人想找它与母犬配种 ,它都不为所动。
每次镇里有什么白事,都能看到这只狗出没。
甚至到了后来,阿黑去过的人家,都会有些小祸事。
不是被撞伤,便是吃坏了肚子。
妖异之说在下人里私传。
再往后,就连陆老爷和陆夫人也觉得这条狗有问题。
在陆一鸣某天上学堂的时候,陆老爷吩咐人暗中把狗给药了。
据说那条狗似是知道了点什么般,对着下了砒|霜的牛肉饭久久不动嘴,半晌长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吃了下去。
陆一鸣回来时,家里只说阿黑寿终正寝。
“阿黑走了以后,大家渐渐就忘了这件事。”陈姐继续娓娓道,“过了一两年,少爷又捡回一只黑猫……”
结果这只黑猫时常能叼回一些奇怪的珠子、链子。
没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
原来这只黑猫竟是只贼,专爱偷些官太太的首饰。
这次被人找上门来,是因为它除了首饰,还偷走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那天副县长家的丫环忽然发现正在亭子里午睡的太太一脸的血,近前一看竟然少了一只眼睛。这时一只黑猫叼着血淋淋的眼珠子从墙上窜过。
它把正在亭子里午睡的贵妇人的眼珠子活生生的叼走了。
被人一路跟了来,险些要把陆宅给掀了。陆老爷几乎要撒尽家财才把事情摆平。
这猫察觉出事便不见了踪影,中间还跑回来过几次,最后一次是陆老爷忍无可忍拿火|枪|射|杀。
“这之后,老爷就以学业为由,明令禁止少爷养东西,少爷很怕老爷,也不敢忤逆。谁料到,少爷又不知从哪里捡回了一只木偶……”
这次陈姐脸色更难看,“我也没多想,反正又不是活物。只是觉得少爷上哪里都要带着这只木偶,有些好笑——毕竟那只木偶花花绿绿的丑得很。”
直到有一天陆一鸣把木偶落在了同学家里,她才觉得不对劲。
因为这位同学当夜就失踪了。
起初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只木偶作崇。
直到这位同学的家里请来高人作法,高人看出了木偶的妖气,一剑劈开,木偶的身体竟流出了发黑的血水,掉出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子。
请人验了,这是人的眼珠子,跟那失踪的小孩的眼珠子一样是重瞳。
说到这里,陈姐朝阿金眨眨眼,“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你弄走那只鸟了吧?”
“……老王呢?”阿金淡淡地问,似笑非笑,“你不怕?”
陈姐瞟一眼窗外,“其实,我是暗暗觉得,那只猫和那只木偶,是阿黑的转世……”顿了下,“老王嘛,一看就是好大岁数了,应该不是阿黑才对。养了这么久,乖得很,家宅也没什么事情我才留下来的。”
金叵罗也扭头瞟了一眼窗外,想起陆一鸣很多次问过他的那句话。
——阿金,你吃人吗?
下午,陆一鸣拽上金叵罗出去闲逛。
逛累了,两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找了块干净柔软的地方,往上一躺。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阿金,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照顾陈姐?”
阿金思考了良久,才道:“不知道。”
陆一鸣没再说话。
金叵罗扭头一看,只见陆一鸣枕着手躺在草地上,脸上盖着本摊开的书,似乎已经睡着了,书页匀称地随着他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