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探长迟到了。
日上三竿才从大门进到署里。
所有人都看着文渊探长笑眯眯地走错了几次位置,暗暗同情探长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这陈家灭门案,真是要把局子里的人给逼疯。每个人都被逼着把金陵镇常住人口的档案细细恶补了一番。按局长吴国强的意思,在找到凶手以前,人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开什么玩笑!金陵镇可足足有一千多人啊。
陆一鸣借着大家的眼神试了几次才找着文渊的位置,舒了口气坐下来。
今天他早就醒了,只是不知道东区警署在哪里,一路问一路赶,中间还去错了南区警署,闹了笑话。
文渊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文具和一些笔记本,东西不多。随手翻了翻那些笔记本,作为门外汉实在是看不懂。
瞧见几个同事从档案室出来,便借着进档案室去找资料的机会,偷偷找到十一年前三月的卷宗,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一份的卷宗。略翻了下,十一年前,李飞云办案得罪了地头蛇,妻儿惨死,最终亲手击毙凶手。竟然和昨天的梦境相吻和。
他暗暗吃惊,不动声色地把卷宗塞回去。回头把陈家灭门案的卷宗调了出来。
其实昨天他有试着向李飞云告假,说破案一事恐不能胜任云云。直接就被打了枪。
李飞云训道:“妈|的,早不告晚不告,这个时候你告假,你要死?眼下,不仅是署里需要你,更是那五十多口冤魂需要你。你以前,不是说过什么‘要留正气满乾坤’吗?现在你的正气死光了?那个志气满满的文渊探长哪去了!”
把陆一鸣训得颇是羞愧,心说:哎,我也不晓得他哪去了啊。
转念,对,他现在是文渊。既然暂时用着这副皮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工作之事过过手。至少,得尽点力,不然确实是对不起这副皮囊的主人。
把卷宗熟悉下来,陆一鸣脑中仍是一片乱麻。
让他破案,就好比让个小脚姑娘打马,连马蹬子都踩不上。更像是瞎子看书学理发——找不着章法。
这时警署来人了。
一进门所有人都暗抽口冷气。
这人穿着格子西装,油头蹭亮,斯文白净,金丝眼镜也掩不住他眸中流露出的浪荡气息。
赫然正是陈家唯一的活口,陈谨之。
陈谨之显然是见过文渊的,径直走到他前面,问也不问便在前面的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问道:“上次文探长说过,等查出了凶手,便可以将我们陈家的财物一一归还。现在,可有头绪?”
陆一鸣学着文渊的样子,淡淡地道:“没有。”
陈谨之鼻间发出嗤讽的笑声,“这小县城的办事效率,可比我们京城的差远了。”话罢,从怀里扔出一本小册子,扔在桌上,“诺,这是探长上次让我弄的当货清单。呵,八折赎回,我可亏大发了。”
原来陈谨之那个清单是文渊授意的?陆一鸣不动声色地拿起清单,略翻了翻。
陈谨之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陆一鸣一怔。
“探长,做人要有信誉啊。你上次说过,我给你当货清单,你就给我陈府财物清单作交换。对吧?”陈谨之笑吟吟地说道,“我离开家里久了,有什么东西,我也得先理清楚不是?”
陆一鸣想起昨天在席上认识到的人,记录员好像是……姓张,叫起来:“小张?”
有人应声抬起头。
陆一鸣朝他挥挥手,“陈府财物清单你那儿有吧?多抄一份给他。”
小张说:“前几天你已经叫我抄好了呀。”直接丢过来一本册子。
陆一鸣接住。
陈谨之迫不及待伸手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逗弄,故意把册子拿到陈谨之手伸不着的地方,翻了翻,漫不经心,“你爹死了,你好像不难过?”
陈谨之笑了:“人嘛,固有一死。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有什么差别?人活着,不一定比死了更快活。”
这歪理说得陆一鸣也是服了,“你们陈家,有没有什么仇家?”
“就算是有,我又怎么会晓得?”陈谨之施施然,浑然不在意,“我十二三岁就离家在外,寄住在京城的姑姑家,老头子每个月寄钱都是寄给姑姑,连信都不给我写的。”
陆一鸣也没想到陈谨之跟家里关系这么差,连声爹都不愿意叫,“你……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
陈谨之翻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兴许是两年前吧。我也不记得了。”
打发走陈谨之,陆一鸣借着去金陵镇找线索的机会,又跑回家一趟。
陈姐不在家,只有金叵罗在劈柴。
“阿金,”陆一鸣冲金叵罗笑笑,“那个,你家少爷醒了没有?”
阿金面无表情地指了下卧房。
陆一鸣奔过去推开门,看到自己的皮囊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喝着一碗汤。这场景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听到门开,那人抬起头看向这头,怔了怔。
“你醒了?”陆一鸣咧着嘴上前,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文渊探长?”
那人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什么,摇了摇头。
“那你是谁?”陆一鸣大惊失色,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跌落谷底。
那人听不懂似的,一声不吭,一直不住地摇头。仿佛个受惊的孩子,躲进了床角蜷成一团簌簌发抖。
这时陈姐抱着不知一盅药汤走了进来,见到来客,不由放下药汤诉起了苦:“哎呀,文探长,自从我家少爷今早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