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是半路加入的,并非之前那群黑衣人中的一员。只见他身形矫健如鹰,瞬间就赶上了马车,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车顶上,尔后跃至了发狂奔逃的马背上。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李长歌的心一瞬间仿佛凝定了一般,浑然忘却了身在何处,只是执着地以目光追随着那架马车,甚至不曾察觉到身后那黑衣人的异状。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静止住,每一个动作都被延长到接近于永恒的地步。
那一夜的记忆,清晰地仿佛刻在脑海中一般。
那不速之客如风中落叶一般落下,稳稳地立在马背上,俯身抽刀的动作一气呵成,尔后刀光暴涨,鲜|血冲天喷出,马头滚落地面的同时,几匹马狠狠撞在了一起。
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停止一辆马车,李长歌的眸子里映出了一地的血。
她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芸儿一个人在黑沉沉的车厢中一定吓坏了,她应该赶上去安慰她才是。
长歌满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事,却没有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人是敌是友?
或许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本能地想要去忽略这件事,宁愿把那突然出现的人当作盟友。因为她实在不敢想象,另一个答案会带来的后果。
但是,终究是事与愿违。
在她挪动脚步的瞬间,那人闪电般回眸看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就像他手中的刀光一样,锋利、雪亮,目光相触的瞬间,李长歌心底没来由的一颤。下一刻,那人已经纵身跃上了树枝,敏捷身影在夜色中迅速远去。
他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让马车停下?
紧接着,事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轰然一声,长歌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灼热的气浪扑在身上,五脏六腑都微微发疼。
当她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起来时,眼前的一幕景象登时将她定格在原地。
那辆内壁完全由精钢打制的马车就散了架,滚滚浓烟正从里面冒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似乎是硝烟和血混合在一起产生的。
马车尚且成了这样,里面的芸儿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李长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马车那边走去,越是靠近,气味越是令人作呕。马车前面拴着的马首当其冲,有些几乎已经被烤焦了,散发出一种腻人的焦相。而更多的则是铺满了草地的碎肉,血液汇成了细小的溪流,在地上静静流淌着。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几次都险些摔倒。
走到半路,赵蟠忽然冲上来拦住了她:“长歌,不要过去。”
他刚才离得更近,额头不知道在哪里也磕破了,流下了浓浓的血来。而他的声音也像是在滴血,充满了悲怆之感。
长歌周身虚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挣扎中,她的一双眼睛仍死命地瞪着马车的方向,眼眶几乎都要被撕裂。
她无法想象,刚才还活生生的芸儿,如今已经……或许已经和那几匹倒霉的马一样,成为了一滩分不清形状的肉泥……这样的念头才刚刚掠过,她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地撕打着赵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是什么时候,那些黑衣人也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道路上就只剩下了他们,和一堆马车和血肉的残骸。
当秦宣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情形。
他艰难地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咱们的交易……”
赵蟠瞪了他一眼,他究竟是男人,承受能力比李长歌要好一些,性格也更坚韧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
之前他和秦宣也接触过,说实话,他非常不信任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但是长歌交代下来了,而且他们也确实是势单力薄,所以才不得不暂时合作。
果然没有看错,这人在这种悲恸的时刻,竟然还是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因此,赵蟠对秦宣怒目而视,当下扶着长歌就要离开。
然而刚才还状若疯狂又瞬间安静下来的少女却没有移动脚步,她终于把目光自那些残骸上收回,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秦宣脸上。
“长歌,你不会是想取消交易吧?”秦宣眯起眼睛,“按照交易,我的任务只到把她送出城为止。”
李长歌的嘴角蠕动了一下,隔了半晌,她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竟然是一声冷笑,在这样的境地下,听来竟有几分可怖的意味。“是吗?”她低低出声,声音全然不似从前,有着反常的阴冷,“那么我们的交易中,似乎也不包括你要派人跟踪他们,不是吗?”
秦宣一时间无言以对,刚才他也是太过震惊,所以才不小心说出了实话,没想到承受了这样巨大的打击后,李长歌仍然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眼前这个少女,似乎比预想中的还要难对付。换了平常女子,见到这样一副情景早就会吓得晕过去了,至少也会是颤抖不已,更何况那车中坐着的还是自己的亲人,从李长歌肯付出的代价看来,那车中少女对她也是极为重要的。
但是现在的李长歌,竟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除了脸色苍白中微微发紫外,竟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她握住银弓的手,甚至比常人还要平静,丝毫不见颤抖。
现在平静的她,和之前那个疯子一样的她判若两人,让人难以置信。
见秦宣无语,她反而又冷笑了一声,率先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们交易的内容也应该变一变了,”看到对方陡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