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一切早就有蛛丝马迹了,就在姬少重成为晋王世子后,跟着周子铭来唐国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倘若皇帝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关心晋王世子,又怎会放心让他去那样一个已成为众矢之的的地方?而且她没有忘记,姬少重那个时候明面上是世子,背地里其实是杀手,屡次进犯皇宫,虽然最后都有惊无险,但始终是九死一生。
而庞太师当时的心理,也很容易揣摩了,一来他无法在明面上抗拒皇帝的决定,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姬少重彻底与之前的身份决裂,所以才默许了这次的行动。
如此推想,传闻竟是全然不可信,那么之前几乎众人皆知的庞太师把持朝政之事,很可能也并非如此。庞太师固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但皇帝也并非合格的君主,他们两人已然将彼此之间的恩怨牵扯到朝政国事中来了。
所谓以天下为棋局,恩怨厮杀,大约便是他们正在做的事了,葵丘一行,诸国君主都被牵涉其中,再无人能独善其身。
李长歌忽然有种预感,皇帝和庞太师的交锋,似乎才刚刚开始。
原来乱的不仅仅是唐国而已,整个天下都是如此,这一场乱军厮杀,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又或者,根本没有胜者一说,只有幸存和殒命的分别……
想到这里,她猝然起身,只身一人往大周天子的金帐方向走去)
见她去而复返,皇帝显然有些惊讶,压在阴郁浓眉下的双眼疑惑地看向她:“你急着来求见朕,有什么话说?”
“我只想知道,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李明月比我更适合做唐国的主人的?”
她问得如此直接,皇帝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讶异的神情,显然是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或许是因为,你那位皇姐并不会和别国勾结来威胁我大周的统治?”他用的是疑问的口吻,眸底暗流汹涌,显见得是在试探。
“至于你,夏国景侯、燕国皇子,就连朕的儿子都在帮你,所以,你对朕和这个天下来说都是个威胁。”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便换了笃定的口吻道。
“倒是很坦白。”李长歌简短地回应了一句,心中却只觉荒唐,前世里她孤立无援时,也不见有谁来主动伸出援手,反倒是左右逢源的李明月屡得帮助,心愿得偿,而如今,大周皇帝竟然会因这样的理由选择李明月。
皇帝眯眼打量着她:“朕并不是小人,你想要的理由朕已经说了,你可以走了。”
“何以见得,我就一定会威胁你的地位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和你说的那些人曾有些交情?”她沉着反问。
她的言辞语气都不算客气,让皇帝有些恼怒:“朕如何做出判断,并不需要向你交待!”他正要叫一旁的宫监送客,谁知话未出口,眼前便陡然一花。
一旁的宫监待要上前护驾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长歌轻巧提身半跪在皇帝面前的书案上,披风一甩露出弓箭,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银色的箭已经搭在了弓弦上,箭尖对准了皇帝的咽喉处,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皇帝变了脸色:“你……胆敢谋害天朝上君,是想造反么?”
长歌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想坐实陛下打算安排给我的罪名罢了,”她眼底掠起浓重的嘲讽意味,“今天诬陷我下毒,方才又暗指我会联合诸国对大周不利,既然陛下如此看得起我,若是不做些惊天动地的事出来,岂不是让你失望了?”
她双臂用力,将弓弦拉得更开一些,厉声道:“让其他人都出去!”
锋利箭矢与咽喉之间的距离还不过一掌,面临如此境地,皇帝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命令周围宫人尽皆退下。李长歌还不忘补充一句:“若是不小心管好你们的嘴,让我担心事情败露而手抖,到时候你们的主子就……”
她这话听上去像是对那些宫人说的,实际上却是在提醒皇帝。
后者的面色越发铁青,却不得不开口道:“朕只是与女皇谈些事情,你们在外面守着便好,不许乱说话!”
一众宫人自然是喏喏称是,沉默地退了出去。
皇帝这才开口道:“此间已没有别人了,你有话直说就是。”他阴郁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弓箭上。
李长歌却并没有因此就收起弓箭,反而将弓弦拉得更紧了一些。这次会得手是因为侥幸,门口侍卫因她是女子之身,又是一国君主,所以并不敢冒犯搜身,而冬日衣着宽厚,她的那把弓箭又甚是小巧,所以可以轻松地隐藏在披风下。
经过了这一次之后,想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并不介意多欣赏一会儿皇帝为自己的性命捏一把汗的情状。
“你想怎样?”皇帝冷冷发问,“弑杀上君的罪名,不是你唐国能担得起的!”
“说不定新皇反而会感激我,让他提前继位,又说不定他们执着于为了皇位而内斗,根本无暇关心其他事?”
皇帝眼底燃起了怒火,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因为李长歌所说的这两种情况,每次皇位更迭时都会出现,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几分:“其实朕也并非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只要你能保证,永远不与别国联手觊觎我大周的皇位,此事便可就此作罢。”
他说得轻松,李长歌却在心里嗤之以鼻,若真能如此简单地作罢,皇帝又何必冒着风险来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