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从一开始,连铭就是南宫昀那方的人,那么,对于自己几次三番探听消息的事,南宫昀都是了如指掌。
换而言之,上次在朝堂上她和李明月为了燕国一事争论时,南宫昀是故意不参与其中,而是任由李明月自取其辱的。就算他不知道李琰还活着,至少也猜到了几分。
那次的事之所以进行的如此顺利,并不是她的计划天衣无缝,而是他……根本就沒有想要阻止。
那是一次试探,他在试探自己的真心,是否真的不想要那个皇位。
再往深处想下去,他也不是真心同周子侑合作,只不过彼此利用罢了。姬少重的人能瞒过周子侑的耳目,却未必能瞒得了南宫昀。毕竟有一件事无法作伪,就是李琰并沒有死,她不相信南宫昀会在沒看到尸体的情况下就确认这一点。
所以,上次的交锋中,他并沒有全力以赴,而是在作壁上观。
甚至于在那个时候,他就很可能已经想好的全盘的计划,要一箭双雕地除去父皇和皇兄!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來不会只预备一套计划,必然留有后手。
只不过她那时为了一次的胜利而沾沾自喜,还以为一切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在她为了亲情和其他感情辗转难眠时,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
他是什么时候做出决定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和金玉公主搭上线的……这一切,李长歌完全都不知道,他也完全不想让她听到半分风声,所以做的滴水不漏。
之前还自信满满的李长歌,忽然间感到了极大的挫败感。
她自以为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摆脱前世的梦魇,然而一步步走到如今,她执棋的手尚未落下,却发现自身尚在一个更大的棋局中,仍为棋子!
饶是心神剧震,她还得坚持下去,将一张面孔绷紧了來掩盖心中的惊涛骇浪,直到将连铭送走,整个人才猛地扶住一旁的书案,险些垮了下來。
算來算去,他始终都要除掉一人,不是皇兄,就是父皇。
她侥幸保得了皇兄一次,却防不住这一次的一箭双雕。虽然李琰眼下并无性命之忧,但是将來呢?她能骗得了南宫昀一时一刻,焉能保得长久?
她蓦然想起了姬少重离开前,眼底的悲悯神色。
他大约也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吧,所以,已经明示暗示,指出了她要走的路。世事难两全,想要让李琰活下去,就必须彻底斩断曾经有过的兄妹情谊。不仅仅是她称帝那样简单,还要做的更加决绝。
李长歌勉强打起精神,命人传召金玉公主前來。既然做戏,便要做得全套,最好是连自己一并骗过,也省去许多麻烦。
数日的牢狱生活,并未使金玉公主有丝毫憔悴。相反,她反倒容光焕发起來,比之大婚当日还要娇艳几分。
看到李长歌时,她脸上涌起嘲讽笑意:“呦,四公主这是摆好了架子,预备做女皇了?”
李长歌只冷冷注视着她,再次看到这个人,心底的愤怒便如潮水一bō_bō涌上來。诚然,金玉公主只不过是受人利用罢了,但父皇,毕竟是从这个女人手中接过毒药的。为了一己私欲,便能做出这样的事,从前,是她低估了金玉公主的狠毒。
这个女人,看上去莽撞粗鲁,实际上却颇有算计,从她挑拨自己和李琰一事上就能看出端倪。
若论相处日子的长久,自然是她与皇兄为深。这夏国公主來了不过两三个月,且李琰一开始也极之厌恶于她。然而就是这样的亲疏有别,尚未能阻挡她挑拨的效力,真不知该说是金玉公主厉害,还是李长歌自己大意了。
是了,她简直大意太过。她心中倒是时时刻刻存着前世与皇兄的兄妹情,但对于李琰來说,之前的那一切他都不曾亲身经历过,他所见到的感受到的,只有这一世而已。
如此说來,当真怪不得别人,是她自己愚钝,分不清前世今生的界限,驱不走自己的心魔,以致作茧自缚。
金玉公主又道:“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了,你们唐国的人关起门來闹,爱怎样就怎样。”听这话音,她竟是以置身事外自居了。
李长歌眼皮微撩,目光如冰雪般寒气迫人:“别忘了,你已经当着天子群臣的面与我皇兄拜过天地,已经是唐国正正经经的太子妃了,想要置身事外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金玉公主毫不畏惧,“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來时各自飞,也沒有谁说皇子公主便不能和离了的。”
原來是在打着这个主意,李长歌冷笑:“是谁许你和离的?”
“自然是……”金玉公主险些脱口而出,却又及时阻住,转而道:“想让贵国太子殿下给我一纸休书,想來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这桩婚事本非他所愿,如今双方干净岂不更好?”
“这倒是,”李长歌微微点头,“我那位皇兄向來自由惯了,况且也从來都不喜欢你,你这想法大约还不难办到。”
难得见她赞同自己,金玉公主竟有点愕然,随即又有些恼怒。
那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太子,凭什么不喜欢她这样的美人,而且听李长歌的口气,好像这是一桩人人都知道的事一样。身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这无异于是一种侮辱。
看到她有点愤怒的神情,长歌神情更冷:“那么,便由我來出面,为你讨來休书,如何?”
这虽是金玉公主一直在盼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