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为夏国金玉公主再度举办的宴席上,众人都已落座,而宴席上的主角却迟迟未曾出现。
景侯容恪虽然神色如常,但脸容却因为静止而显得异常严峻。
他虽是夏国权臣,又是送嫁使臣,但毕竟男女有别,身为别国臣子,只好在驿馆中暂居。而金玉公主,因着身份尊贵,所以暂时居住在李明月的寝殿中。
然而今天,他早早去李明月的宫殿中去迎接金玉公主准备一同赴宴时,却是扑了个空。这倒还是第一次,那金玉公主竟连个口信都不曾留下,就走的不知去向。而他身处唐宫便是客人,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去寻找。
他在殿前踌躇,反倒是那唐国大公主李明月温婉笑道:“想必公主只是贪看风景,一时不察所致,赴宴的消息她是早就知道的,或许……或许开席前就会到了。”
那位唐国的大公主,容貌也是十分出众的,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把温柔的嗓音,一举一动间都十分娴雅,十分符合她高贵的身份。
这样的美人,又是如此的风致楚楚,倘若是在夏国,他必要出言调笑一二,务必使自己在她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但这是在唐国,于是一向fēng_liú倜傥的景侯收敛了平日的习气,只微微躬身道谢,便先來赴宴。
只是这一路上,心中却有些不安稳似的,及至入了坐席一等再等,却迟迟沒有看到金玉公主现身,心中就越发焦灼了。
心中再如何焦急,表面上也不好显现出來,于是容恪只端了茶杯,借着喝茶的遮掩用眼角余光将席间众人的面目一一瞥过。
今日这宴席不比上次规模大,除了己方的几个夏国使臣外,其余的都是唐国人,燕国质子姬少重也并未出席。不知怎的,沒有在席间看到他的面孔,景侯心中越发有了不祥的感觉。
姬少重青年俊彦,尤其相貌生得极好,那天他与自己结伴同行,金玉公主就对他颇多注目。想那金玉公主原本就不是安分的闺秀之流,那天也仅是碍于自己在侧,所以才不好表现的太为过火。
然而以他的目力,又如何看不出她那一双眼睛恨不能从眼眶中扑出來飞到姬少重身上。这女人,一贯的如此水性杨花,不然也不会在夏国混得如此风生水起。
容恪对金玉公主的这种性子其实并沒有太多意见,而送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给唐国,对他心中大计也沒有什么影响。只是,无论她如何胡闹,总要先混过大婚那一日再说,到时候他离了唐国,既是眼不见为净,也不必承担责任。
但是眼下,她不曾出现,而姬少重也沒有來。容恪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迟來很有可能和姬少重有关系,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如坐针毡。
金玉公主如此荒唐,上座的帝后已经派人去找了,然而在她出现之前,气氛只能诡异地沉默着。
就在所有人都一刻刻地捱着这难熬时光时,李琰终于忍不住起身道:“父皇,人家既然不肯赏脸,不如现在就开了席,也免得让母后和众位妹妹们饿着肚子苦等。”
因为这未來太子妃的荒谬举止,皇后心中本也有些气恼,然而她终究比儿子要冷静的多,于是一边以目注视着李琰,一边嗔怪道:“开玩笑也要分好场合,母后知道你心疼众位妹妹,不过……”
李明月乖巧接话:“皇兄体贴,我们自然知道,只是……”她语声渐低,似是不好开口的样子,还不忘拿起手帕來掩住嘴角笑意,十足公主的矜贵风范。
皇后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故向容恪笑道:“真是让景侯见笑了,本宫膝下这些女儿们一个个都十分注重仪表,常推拒饮食,每每逢到宴会都推三阻四,如今迟些开宴怕是正合上心意呢。”
这般一打岔,便将李琰方才说的话硬生生扭成了笑话,尴尬的气氛得以缓解。
容恪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主儿,于是拱手道:“无怪贵国公主们一个个天生丽质,原來是如此严苛要求自身之功。”
听得他开口,李明月一双水色盈盈的眼睛自掩唇的锦帕上斜斜飞至,恰到好处的眼风,既有含情之态,却也并不张扬突兀。
佳人如此明显地表示好感,容恪也有微微动容,正待还以眼风,然而目光刚刚递出,却在中途被另外一双眼睛截获。
说是截获,其实不如说是被吸引。
因为在座的所有女眷中,所有人都保持着表面上的矜持,只有她,眸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仿佛是在对刚刚那一段场面话不以为然。
那一位,早在路上就见过,上次亦是印象深刻,唐国四公主李长歌。
察觉到容恪的目光,后者眼睛微微一转,随即利落起身道:“父皇,虽然不便即刻开宴,但不妨先传歌舞酒水,也免得贵客坐如枯木,岂不扫兴?”
她这话倒也在理,于是李崇只微一沉吟,便道:“准。”
随着衣着艳丽的舞姬滑入场中,侍女也穿梭往來,奉上酒水瓜果等物。容恪自斟自饮,却见那玉壶中流出的并非清冽酒水,而是红中透紫的液体。且那香气也与平常酒气不同,不见丝毫辛辣之味,嗅之反而隐约有些甜香。
容恪才刚微怔,耳畔已有少女轻快语声传來:“景侯不必见怪,这本是唐国南**有的一种酒,以葡萄酿成,去年平威将军平定南方之乱时带回酒方,待到今岁入秋后进贡了葡萄來,方始酿成,这还是第一次用來宴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