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桢此刻正在跟林靖吐苦水,大谈他在皇宫里的日子有多无聊。
“原来做太子的时候,每天只能待在宫里,哪儿也不能去。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帝,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了,没想到还是哪儿也不能去,而且比原来更不自由。”
他手里一颗黑色棋子在指尖来回揉搓着,迟迟没有落下,轻叹了一声。
“皇后也很无趣,书倒是读得很好,可问她什么道理,她都不肯说,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其他人也是,宫里头谁都怕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偌大一个皇宫空荡荡的……这皇帝当得可真没意思,要是岚儿还在就好了……”
林靖没有接话,按理来说,这都是皇帝后宫的事,他根本就不该听到这些话。可在周维桢心里,他好歹算是唯一一个知心人,这些话只有和他倾诉。
“大人!”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由远到近,从门外飞入屋内,“看我抓的兔子……”
只见一团黄色的身影,风一般卷着青草的清爽味道冲了进来。
李好音为了骑马,穿了一身短打,出门在外没人给她梳头,就自己拿条发带,将一头长发在头顶高高束起,像个男孩子一样。
她右手抓着兔子耳朵,左手抓着兔子后腿,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正神采飞扬地跑向林靖,给他展示怀里那只已经放弃了抵抗的、灰黄相间的野兔。
周维桢眼睛顿时一亮,和前一刻跟林靖诉苦时,颓废得快要撂挑子不干了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林靖不知道周维桢有没有怀疑她刚刚偷听到了他的话,将眉头紧紧皱起,呵斥道:“莽莽撞撞地跑什么,见到皇上还不跪下行礼!”
李好音好像撞上了一块铁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保持着一手抓着兔子耳朵,一手抓着兔子腿的姿势跪下来,怯怯地冲着周维桢说了一句:“好音见过皇上。”
说完偷瞄了一眼林靖,后者没有理她,她就委屈巴巴的低着头,跪着不敢起来。
周维桢却一点儿也不介意,满面笑容,和蔼可亲地说:“没关系,起来吧。”言语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
“谢皇上。”李好音这才站起来,抓着她的兔子,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给林靖介绍那只可怜鬼,傻乎乎地站在一边。
林靖看到周维桢的反应,一瞬间也想起来,先帝在位时,祝云岚曾经跟着他们来秋狝过一次。
那次,他们三个人也带着猎狗去抓了野兔。
可是,那只倒霉的兔子最后是被猎狗叼回来的,脖子已经被咬断了。剩下一口气给祝云岚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没多久就死了,让祝云岚好不难过。
“还不滚出去!”他冷冷地说,“没我的吩咐不许再进来。”
“是……”李好音不知道他心里转过了几层心思,只道自己这一团热情的火苗,被他一盆凉水毫不留情的给浇灭了,失落地噘着嘴走了。
“这是你府里的丫头?”周维桢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问,将那颗把玩了半天的棋子随手落在棋盘上某处,“真是有趣。”
“嗯。”林靖一眼看出来,他这步棋是瞎走的,他现在的心思早已经从棋盘转向了李好音那只蠢兔子。
但也只好假装没看见,盯着棋局,慢吞吞地回了一声,“平常没人管教她,所以不知道礼数。”
周维桢笑了,“礼数把人的天性都限制没了,我倒觉得这样挺可爱的。”
“她父母双亡,六岁就被人牙子给卖了。身上又带着顽疾,大夫说活不过十八岁,也不能生养。我祖母看她可怜,就让她跟着我跑跑腿,算是给她口饭吃。”林靖平静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哦……”周维桢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真是挺可惜的。”
他是真的觉得惋惜。
这个李好音就像从前的祝云岚,聪明伶俐,又有趣可爱。
可惜是个活不长的,不能把她弄回皇宫里去,听她逗乐撒娇,陪自己在那个巨大的牢笼里数日子。
李好音悻悻地出了门,遇见候在门外的江公公,后者冲她友好地笑了一笑。
周维桢登基后,江公公跟着关德芳在御前伺候了几年,从没见过像她这样胆子大的人,也没见过像她这样御前失礼,还能毫发无伤走出来的人。
不过,她现在的状态,也完美地诠演绎了一遍什么叫“耗子见了猫”。
“江公公,你能帮我找条绳子吗?”
虽然是只野兔,但也有四、五斤重。她抱着一路跑回来,还得使劲儿抓着它,不让它逃跑,到现在已经抱不动了,只想找条绳子栓起来。
江公公倒是很想帮她,但又不敢擅离职守,“好姑娘,我这儿等着皇上传话呢,可不敢走了。”
“好吧。”李好音只好继续抱着兔子,坐在湖边。
好不容易等到周维桢出来,回他的栖碧阁去了。
李好音磨磨蹭蹭地跑去秋爽堂门口,伸进去半个身子望着林靖,心里对自己说,脚没进去就不算进屋。
林靖瞥见她的小动作,鼻子里“哼”了一声,“进来吧。”
李好音开心地跑过去,把怀里的兔子举到他面前,“大人,你看我的兔子,刚才跟着满月哥哥在林子里抓的。”
那兔子大概是被折腾得够呛,圆圆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惶恐。
这样的小野兔,林靖现在都已经不屑于去猎了,但迎着她热切的眼神,也只好说了句“不错”。这么明显的敷衍也让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