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昌元年三月二十日,十七岁的辅国大将军林靖率军踏上了北伐之路。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在帝京以北,许多地方才刚刚开始回暖,山顶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夜里地上的荒草也还结着薄霜。
写着一个硕大的“林”字的黑色旗帜随风飘动着,林靖顺着旗帜飞起的方向看向身后。
苍茫的暮色之下,从绵延的北丘山中走出了浩浩荡荡的,身着玄黑铁甲的骑兵队伍,队伍蜿蜒曲折,无穷无尽。像一条一眼望不到尾的黑色长龙,胸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慷慨激昂之情。
有些事是不存在什么选择的,就像鱼类要洄游产卵,候鸟要南北迁徙,驯鹿要踏雪转移。他生在这个家里,就注定早晚要走上这样一条路。而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
五天之后,北伐军骑兵先抵达了北关。
北防军统领齐得胜,今年三十五岁,原来是林靖父亲林茂行身边一个最不起眼的副将。上次北伐胜利之后,因为军功显著的几人都以年老或告病等各种原因辞官回家了,所以他落了个提拔。战争结束后,就驻留在北关,防卫永宁国北方边境。
由于他参加过上次北伐,对北方环境非常熟悉,又有丰富的与北蛮作战的经验,因此,这一回被任命为北伐军副统领,辅佐林靖的北伐行动。
此刻,齐得胜正带领北防军的一干将领在北关外迎接林靖的到来。一见到他,就热情地说:“大将军一路辛苦了,末将和几位将军安排了点酒菜,给大将军接风洗尘。”
北伐军里一大半都是原来父亲林茂行的嫡系部队,林靖上一次随父出征,也和他们在一起混过三年,有了一份同吃同住,并肩作战的交情,熟络得不能再熟络。
但即便如此,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空降下来的北伐军总统领,林靖还是不敢托大。北伐军里尽是资历深厚、军功显著之人,难免会有人心里不服气。
他下了马,对众将领一抱拳,客客气气地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必搞这些虚礼了。前军五万骑兵已经到了,随军还有五万匹战马,还是先安排他们安营扎寨,后面的部队这两天会陆续赶过来。”
上一次北伐,永宁国虽然大败苍平国,但自己也损失惨重。一方面为了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为了养精蓄锐,永宁国接受了通过和亲的形式,与苍平国缔结了和平友好关系。时间长了,两国边境的百姓也能偶尔做点小交易。
但这段和平仅仅维持了四年时间,两国的百姓就又将坠入水深火热之中。
众位将领簇拥着林靖上了城楼,林靖边走边问:“现在这边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齐得胜没什么心机,率先骂骂咧咧地说:“北边那群狗东西,上个月就跟我们打了一仗,打完他们就跑了,我们乘胜追击,追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娘的,他们又反扑回来,搞得我们好不狼狈。”
正巧这时,一小兵来报:“苍平国得知我们的北伐大军已到达北关,立刻全军后退到边境以内,并派人来说,他们没有进犯我国之意。”
屋里的一群人纷纷嗤之以鼻。齐得胜大嗓门嚷嚷道:“你们瞧,正说着上个月来找我们打了一仗,这下又开始装孙子了。”
北蛮马匹健壮优良,又精于骑术,最善于长途奔袭,永宁的军队很早就在这上面吃过亏,这个齐得胜还照着坑往里跳。
林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起父亲对他说过的话:齐得胜这个人,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最是有勇无谋。
让他带兵杀敌没问题,次次都冲在最前面,杀死的人头数也比别人多。从军十几年,就是这么一点点熬上来的。
但这人就是缺点脑子,只知道命令怎么说就怎么做,当不得统领。
林靖耐心地跟他说:“跟北蛮作战,急不得。这次皇上下定了决心要扫平北边,后需自然是充足的,北伐之事,咱们可以徐徐图之。”
要想灭掉整个苍平,仅仅靠这十万人是远远不够的。早在出发之前,他和周维桢私下商议过,十万人只是敷衍朝中那群老顽固,也是迷惑苍平国眼线的话,明年还会再陆续暗中加派五万骑兵和十万步兵辎重来。
这时,一人接着汇报说:“上次战后,北蛮也俘虏了一些我们的人,学去了我们的锻甲技术,又进行了改良,造出来的新式护甲,防御力极高,一般的箭镞根本难以穿破,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难题。”
林靖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抱拳自我介绍道:“末将许永锋,是齐将军的副手。”
林靖点点头,问:“他们这样的护甲数量多吗?”
许永锋回答道:“不多,现在我们估摸着只有一两千套,他们主力军队在做阵前冲锋用。大概也是因为刚发明出来,量产跟不上,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苍平境内铁矿丰富,要是给他们一两年时间,让他们大规模地用上这种护甲,我们以后就更不好打了。”
林靖沉默了一会儿,这个新来的小插曲,跟他原先的北伐计划有点出入。
许永锋说的对,如果一两年后,北蛮大规模用上这种护甲,对永宁国的士兵来说是个大麻烦,所以这事儿一定要尽快解决掉才行。
慢慢地,从他眼里浮现出猎人看到猎物时的眼神,问:“苍平境内最大的铁矿在哪儿?”
许永锋回答说:“不远,就在孤山东南边大约五公里处,靠近伊诺尔河。”
林靖突然被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