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表情不明,站在台阶上,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目光却是顺着沈夜白的:“少爷、少奶奶,你们回来了,老爷等你们很久了。”
“啊?爹等我……们有什么事要商量吗?”在阿秀的目光下,沈夜白像是被火烫了手一样立马撒开,挺起身子,与顾疏玲保持距离,像一个课堂上贪玩被夫子抓了个现形的调皮孩子,一起身便要去向阿秀解释。
奈何后面的顾疏玲一把拽住他的袖口,碍着某些原因,沈夜白无法儿太过挣扎,就这样被顾疏玲拖了回去。
而此时的顾疏玲也是站起了身,窈窕的身姿裹在裙摆里,目色如墨,刚刚脸上的泪痕却是一丁点儿也瞧不见了。
沈夜白心里叫了一声我去,想着这是不是顾疏玲故意整他的?先用美人计(他当然没中计),然后装柔弱博取同情(谁叫沈大少是个悲天悯人的好人呢),最后再用离间计(所以果然女人是老虎啊)。沈夜白心里一片悲戚,他咋的就娶了这样有心机的女人作老婆呢,偏生还是在他本人压根儿就不在场的情况下,偏生还就是不能离婚。
心机二字不是白说的,就比如顾疏玲这一拉。
这看在阿秀的眼里是什么,是不忠是背叛是不爱,看这分分钟的就扣上了多么严重的罪名啊。
果然,这两个各自较劲儿的女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沈夜白,然后,眼神对接,呼啦啦的开始冒火,就差打起来了。
诶,必须承认,这只是沈夜白的臆想,是他放大了百倍千倍后的可视效果。
真实的情况是,顾疏玲刚才的脆弱和悲伤一去不复还,脸上只有深仇大恨的笑。她拽着沈夜白的袖口,站到他前面,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的说道:“是啊,我们回来了。可却不必向你这么一个地位卑贱的下人报告。”
阿秀微微低了低头,顺从道:“是,少夫人您是没有义务向我这个下人报告的,只是阿秀心系少爷……和夫人罢了。”
嗯,姿态放得很恭敬,但就是觉得她话里有话,更别提那双明闪闪的大眼睛像是一双跳动的星子一样含着清露朝着沈夜白眨啊眨的。
口蜜腹剑,顾疏玲在心里给出这么一个评论,然后又道:“爹找我和夫君有什么事,知道么?”
“阿秀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下人,如何会知道主子的事呢?”她狡黠的笑,“老爷吩咐,少爷和少夫人回家之后就速去书房。”
书房?是不是谈论任何事都要去书房?在顾家时是这样,在沈家也是这样,看来书房是个好地方啊。虽然说像顾大帅那种草莽可能是不读书的,整个书房里摆着的只是些把玩的古董和几本积上了灰尘的旧书。当然,沈家怎么样也是商贾之家,听说沈夫人的娘家还是书香门第,自然不会像顾大帅那养道貌岸然附庸风雅。
只是对于阿秀那种呛人的回答,顾疏玲是不喜的。如果说今晚的花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编织了一场美好得不愿清醒的梦境,那么,就是阿秀三番五次的打破这美好的梦境。虽然只是假的是幻象,但被人这样硬生生的掐断,谁也不好受。
所以,即使心性冷淡不太在意那些琐事的顾疏玲,也是坐不住了,非要打击打击这罪魁祸首才能开心。
她道:“今日见了一株西府海棠,甚是好看,想着把东厢房后院的空地清理一下,好种几株。瞧你这么机灵,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会让文竹来帮你的忙的。”
那哪里是空地?那分明就是要去辟林开荒啊!大家都知道,沈府的东厢房已经好久没人住了,房屋都荒废了颓圮了,摇摇欲坠,大风大雨的时候总有瓦片像是秋叶一样簌簌的往下掉,大家一般都不会去那儿的,免得遭了飞来横祸。而那厢房之后,有很大一个花园,但因为没人打理,已经荒草丛生,落叶堆了一地,枯的枯腐的腐,张牙舞爪的怪树,人迹罕至的幽园,里面似乎还有一口古井,哪怕电影公司要在这里拍恐怖片都可以的。
要阿秀去开荒种树,这是很明显的穿小鞋啊。看来顾疏玲是见阿秀整日闲得无聊,真的是要确确实实的找些活儿给她干,第一件就是花匠。
阿秀低眉顺眼,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欠了欠身没有说话,可路见不平的沈夜白却要跳出来英雄救美了。
他甩开顾疏玲的手,把袖口从顾疏玲手上夺了回来,用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道:“那里简直就是鬼屋啊,你让阿秀去清理,就是为了种什么劳什子的西府海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本以为顾疏玲会骄傲的扭头与自己对视,然后冷冷的说一句“你才有病”,可不按套路出牌的顾疏玲却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对,我有病。”
沈夜白心里有一万头羊驼奔过,他知道她的无耻,却不知道她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真真的不要脸。
顾疏玲的笑容不灭,就是有点儿慎人,她继续说道:“我有病,公主病。”她看着沈夜白,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自夸,“顾家惯出来的,怎么,你不服吗?”
服什么,你又不是墙,要什么扶?沈夜白一头黑线,不知怎么反驳。
那边的阿秀却开口了,盈盈而立,弱风扶柳的姿态,让人喜爱,她说:“是,少夫人放心,阿秀定会在文竹姐姐的带领下完美完成任务的。”
声音清脆,却带着小女生的缠绵和柔弱,像是一股山泉,在炎热的三伏天直接蹿入了人的五脏六腑,好听得很。